唐茵和母亲在古董店里又住了一个月,才得了隐舍送来的消息。
古董店掌柜毕恭毕敬的把两只锦囊和一块雕了腾龙的墨玉玉佩捧到了唐茵面前,并跟她细说了这些物件的用途。
蜀锦锦囊里装的,是隐舍对唐茵的考验,云锦锦囊里装的,是隐舍的所在,玉佩是参加录事考核的身份象征。
“每个人的考验都不一样,时间是一年,超时就失格。”
“我听说,获得录事考核资格的人,可以给隐舍掌柜讲一个故事,若掌柜能凭那故事博他家夫人一笑,便会给那人一个指引,若那人有幸连真正的考核也过了,就能留在隐舍,成为隐舍的录事,所求所愿无论多寡,皆可成真。”
古董店掌柜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当真知道和道听途说的,一股脑儿的都告诉给了唐茵知道。
他家的这古董店,从雍正年的时候就开着了,虽后面也开开停停,但也差不多算得上百年老店,他听爷爷讲隐舍的故事长大,彼时只觉得,故事里的事儿光怪陆离,定是爷爷编出来哄他的,后来,外出打拼没混出来人样,回来继承家业了才知道,隐舍,是当真存在的,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罢了。
“你就放心去吧,茵姑娘,唐夫人住在我这里,安全的很。”
古董店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本能抬头,骄傲的看了一眼古董店门口右边架子上悬着的苏绣褐色长幡。
长幡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因长期遭阳光照射,一些位置已经褪成了雄精色,朝店里的方向,用直针绣了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朝门口的方向,则用缠针绣了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
“谢谢掌柜。”
唐茵小心的接过锦囊和玉佩,跟古董店掌柜道了一声谢。
一年。
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的一小截光阴。
那位被称为林隐的人,愿意给她这个已经走投无路的人一个机会,她是打心底里感激的。
但感激是一回事,腹诽就是另一回事了。
从手札的内容来看,她祖父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在给那位做事,就算当时,那位还是个刚刚成亲的小伙子,到现在,也该有七八十岁高龄了。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笑嘻嘻的拍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牙都快掉没了的老太太的手,手舞足蹈的给她讲自己从旁人处听来的故事,老太太一脸慈祥的掩唇浅笑,这……这得是多奇怪的画面呐!
不过,细想这画面,却又让人忍不住眼睛发涩,心里,也不由自主的灌满了柠檬汁一般。
很多人都会在年少时,对所爱之人许下天荒地老,可又有几人,能当真做到将那人视若一生至宝,鹤发如初?
……
跟母亲说完告别的话,唐茵就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去。
虽然,还没拆看锦囊,但从古董店掌柜的话想来,这个只给了一年限期的考核,应该并不容易。
阳光透过廊道檐角的空隙,在不知修缮了多少次的回廊地面撒下斑驳的光,一阵熟悉的花香让途经的唐茵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不因送客东城去,过却春光总不知。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
离开吴婆婆住的那巷子时,尚是隆冬,多年不曾落雪的长沙,一下子积了满城的冰霜。
而今四个月过去,深居简出的唐茵仍只觉得吴婆婆的离开近的宛似昨日,直到这会儿见了桃花盛开才是当真明白,她不能继续把自己冰封在这座城里了,有些路,她必须自己走,没人能替。
“你要去隐舍了么,茵姐姐?”
不足五步远的廊道横梁处,一个古灵精怪的男孩突然头朝下荡了下来,满脸滑黠。
“想去,但不知能不能如愿。”
唐茵迟疑了一下,见男孩只盯着她瞧,半点儿没有要自己下来的意思,只得缓步上前,把男孩“摘”了下来,“丁乙乙,你是又没去上学?”
“这阵子都不去。”
“我爸去学校了,看能不能给我跳到六年级,夏天时候,直接读初中。”
“那些跟我一起读书的孩子太蠢了,十岁的人,连函数是什么都不知道。”
听唐茵跟自己问上学的事,男孩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我觉得,我爸是得了非让我上学不可的魔怔了,茵姐姐,你看,你以后去了隐舍,能不能帮我问问林掌柜,得要什么代价,才能治我爸的这魔怔,他总这个样子,可不行啊!”
“这魔怔,不用林掌柜出手,我啊,就能给你解决了!”
从唐茵来古董店住下,丁乙乙已经跳了三次级,她知道,这个只有七岁的男孩说别的小孩子蠢,并不是想踩低别人,而是,他的确是这么觉得的。
“真的?!”
听唐茵说,有办法治好他爸的魔怔,丁乙乙兴奋的瞪大了眼睛。
他不喜欢上学,对他来说,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是洪水猛兽,一些恨不能把他挂在墙上当摆件儿展览,另一些,恨不能把他剥皮抽筋炖了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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