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三叉烛台之前,八角吊灯之下。
石堡的光辉落下阴影,跳跃的墙壁火炬渐渐点亮。
江跃门匍匐在桌案前,握紧手中的镊子探入坩埚,将蜂胶里夹杂的虫头与残翅尽数夹出。
他简短而飞快地扫了一眼配方表,将蜣螂壳、雪松油、黄连、莲花等配料依次加入其中。
捣碎,加热,萃取,过滤,把制取出的成品放入黄晶瓶中冷却封装。
静默的祭典大礼堂里,与江跃门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还有很多,只是肤色各异,眼眸不同。
他们大多出自贫寒的家园。
或是被一棒子打昏,或是被捕人叉困住,从奴隶市场被买回来以后,脸上大多带着几分痴愚。
与他们东摸摸西碰碰的好奇行为相比,江跃门这样全神贯注“工作”的少年,显得格格不入。
“这……难道就是神吗?”直到一声疑问,牵动了江跃门的耳廓肌肉神经。
他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完全无法分清到底是谁在问这突兀的问题。
大礼堂祭坛上的布幔被人拉开,露出了礼堂修建者、祭典主持者“父亲”的精神崇拜造型。
从表面上来看,那是一头高大而魁梧的恶魔,利齿如拳头般凸出,舌头如龙蛇一般分叉狭长。
它身高约16格,体重不详,反关节结构的腿部之下,有一双三趾一足的脚掌作为支撑。
通体由灰黑色的铁石铸成,上肢胸腹粗壮而厚实,皮肤如冷却的熔岩一般龟裂分层,一对翼展超过24格的三折巨翼立于身后。除了翼膜之外,雕塑的大尾满是是角质灰刺,丝毫没有光滑部分可言。
细看,这恶魔的头颅有两支弧月冲天的大角,以及脑侧两支粗大蜷曲向前的犄角。四角与面部后的雕刻鬣毛,在黄昏与油火的映衬下如红黄相间的火焰,仿佛摸一下就能割开人皮。
除此之外,腰部和尾部同围一条特殊纹章的抱腹腰带,身上装饰品也大多是铁链与颅骨。
这让它的显得表情有点怪,好似愤怒的吼叫,又像在惊喜地咆哮,又像是看到了美味的祭品。
实际上江跃门觉得,这雕塑的体脂描绘有问题,过于追求肌肉表现,反而让细节内涵有点失真。
导致它不像是一座择人而噬的恶魔雕像,而是一座健美型的、原始繁殖崇拜型的恶魔雕塑收藏。
但不管江跃门如何看,它都这样不可一世地左握双手大斧,由执剑刃刺鞭,俯视整座大礼堂。
“这不是神,这是恶魔。”
江跃门发言,试图纠正他们的错误,换来的却是惨白而呆滞的脸庞,以及人群瞬间沉默的窒息。
教堂义工模样打扮的少年,铁青着一张脸,愤懑地怒视着江跃门:“你叫什么!”
不待回答,这教堂义工伸拳抓脸,一把扯过江跃门的奴隶项圈:“斯奎尔-塔恩珀特?”
“你为什么要污蔑神明?我命令你立刻向伟大的英勇与战争之神道歉!”
受到攻击,江跃门的目光陷入茫然,明显感到意识深处有某种东西震颤了一下。
他试图解释:“rllftnprtl,是回城卷轴的意思,不是我的名字。”
“也许恶魔大多是嗜好杀戮与掠夺的,但它最多也就是个邪神,我们为什么要崇拜邪神?”
教堂义工面色骇然,眼珠突然不受控制地上下左右乱动,接着后退一步,捂住耳朵不断哭泣:
“斯奎尔有病,他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永远忠于勇猎之神!”
“不是我的错,我没有亵渎神像,尊神啊,谦卑的仆人乞求勇猎之神的宽恕!”
“大人……我没听见,我没听见,不是我说的,我真的没有那种想法,不要这样。”
“啊啊!!!”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教堂义工的失去了一根手指,脸上的胆怯和懦弱却迅速消失。
手持放血勾刀,如芭蕾舞者旋转的他露出了解脱般的笑容,粘稠的红色压顺着手掌染红地毯。
“看!斯奎尔,这是战争之神的恩赐,我只用了不到一秒钟,就抹除了我对‘父亲’的恐惧!”
“我们不是奴隶,我们会成为战士,我们会信仰神恩成为容器,我们会百战百胜荣归故里!”
“祂是真实存在的,祂不曾责怪你,祂是宽容而强大的主神,真的,你最好也来试一试!”
刀刃见红,江跃门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他的思维渐渐变得焦躁,一些怪异的联想开始浮现。
教堂义工的行为不是孤例,在他主动放血献身以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渴求解脱。
人们仿佛受到了未知存在的蛊惑,争先恐后地靠近雕像前的空白水池,排队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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