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要塞不可能无偿收容外来人口,这是所有难民的共识。
普通人没有正面应对黑雾军团的能力,让他们冲上去当炮灰都是添乱,根本没有意义。
要是边陲要塞愿意给他们安排工作,做好偏利关系的交易,哪怕吃点亏,他们也愿意。
问题是……
土地被污染到无法生产,精心挑选种下去的种子和幼苗,隔夜就变成满田的碳灰。
井水与河水同样被污染,不经过沸腾烹煮或者祈祷净化,完全没法饮用或浇灌。
就连思想和意识也遭到污染,被黑雾袭击的人和被黑雾占据的人,有时区别并不明显。
身为普通的凡人,他们拿命刺探回来的情报都不一定有人相信,他们还能做什么交易?
东躲XZ,靠着野菜和存粮勉强度日的日子也越来越困难。
也许黑雾军团不会对他们动手,也许勇猎军团会对他们网开一面,送点应急的救济粮食。
可是冬天一到,四处流浪的人大多都会死于饥寒交迫。
当尤里安带着江跃门等人来到城墙上,城外的难民营也点燃了守夜的篝火。
队伍里不少人是江跃门不熟悉的神选战士,有些是贵族商会、军团战士的代表。
队伍中的人们窃窃私语,对着城墙下的难民指指点点:
“我本来以为就是一小队人,没想到活下来的人有这么多。”
“这,这可不好办,要是放任他们投敌……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黑雾军团对平民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们也没有正式宣战,只是逮住机会到处搞偷袭。”
“黑雾军团都把土地污染了,你还问他们是什么态度,他们就是想拉着大家一起去死。”
“这不对吧?谁打仗是为了和别人一起去死啊?”
“要是想称王称帝,统治者也要有统治对象的吧?”
“是啊,如果是亡灵法师,自己找个荒僻的墓园子躲起来生活不就行了吗?我不理解。”
……
城墙下的难民抬头仰望,期待或者焦虑地搜寻着熟悉的面容,城墙上的人却无人回应。
没有立刻执行驱逐令,也没有人敢开门放人进来。
只有几个于心不忍的士兵岔开话题,向他们善意表达,略有希望的求生悬念:
“你们这些难民,这几个月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不要撒谎,要是到时候大人们问起来发现你们耍诈,我们可没法帮你们说情。”
有难民说:“还能怎么办,黑雾来了就赶快跑,只要跑得比别人快,死的就不是我。”
有难民说:“我和我的女儿就躲在地下室,最近天气变冷,柴火和粮食都不够了……”
“不确定,他们就是没有攻击我,不知道是没有发现我,还是觉得我死不死都一样。”
“可能是我比死人还穷吧,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抢走了,只希望混一口饭吃。”
……
他们的言行举止,那个很像桑雪的女人,江跃门都听在耳里看在眼里。
关于逃亡的话题,像关键词钥匙一样打开了他的回忆。
江跃门记得,迄今为止他跑得最快的时候,是一次周末高中晚自习停电,学校提前放学。
原本校园漆黑一片,老师举着手机和电筒,去给学生拿保管的手机,再送学生到门口。
就这么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晃晃悠悠的走着,到校门口的时候,学校电力突然恢复供应。
所有学生都哇哇大笑着往外狂奔,老师想说星期五来维持秩序,也没能阻止这场逃亡。
那时江跃门躲在校门外的栅栏口回头看了一眼,校园大楼里只剩下空洞而明亮的教室。
毕业在即,挥手告别,害怕天南地北四分五裂的独自面对陌生的世界。
不知道是自己跑赢了时光,还是岁月无情地从他手中抽走了答题试卷。
看见叽叽喳喳的难民,破碎残缺的记忆居然会被线索串联,涌上心头。
只是,时间抹平了激昂中二自我感动的表达欲,划掉了毫不顾忌他人感受的剧本台词。
他也分不清那是心理独立的成长,还是心理疾病的残缺。
只能像个被匆忙之间被强推上台、毫无准备的面壁者,对命运的捉弄保持坚强与忍耐。
江跃门深深地吐了口气,捏了捏鼻翼的位置,将自己从这回忆杀的情绪中摘离出来。
亚特兰弯下腰拍了他一下:“斯奎尔,你很同情他们吗?”
江跃门笑着用手帕擦过鼻子:“没有,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亚特兰:“尤里安,大晚上的把大家召集起来,是为了做什么?”
尤里安看了江跃门一眼,俯视着墙下的流民:
“这不是全部的难民,如果开门收留他们,越来越多的人会涌到要塞,这是巨大的负担。”
“我的意见是,既然他们能活到现在,那就让他们在外面呆着,等战事结束再重新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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