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说我爹的事了,回来说我。我受到了高人指点以后,便立马点火启动,踩死油门,一路狂飙。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出力比牛累,吃得比猪好。即便是这样,如果眼力架跟得上,累死人的活也是干不完的。比如我每天练完吹号,吃了早饭,就立马拿起扫帚。先把大院扫上一遍,再把厕所打扫干净。前面说过,那可是个三进的大四合院啊!还外加跨院后花园,多大的工作量啊!我天天幻想着要是那个后花园还是花园就好了。不过我没有欣赏它满园春色的雅兴,我没那个境界,而是想在表现勤快的时候偷点懒。因为那里早就成了为防止产生封资修,让干部参加劳动的菜地。既然是菜地,就需要一系列的耕作和管理。不说别的,单是耕地就很具体。总不能在机关大院偷偷养几头耕牛吧?当然也不能把外面生产队的耕牛牵进来帮忙,因为那样就不能逻辑自洽,有违干部参加劳动改造思想的目的。别给我提手扶拖拉机,全公社的干部群众都没见过。东方红履带拖拉机和胶轮拖拉机倒是有,如果调用一下,拖拉机站的站长也不敢放个屁。假设连群众影响也不考虑了,只管山摇地动的开过来,那也不行。因为单是大门就进不去。如果不怕当拆壁贼,拆了这个地主大院的青砖大门和围墙,院子里的小巷道又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总不能都拆了吧?就算是都拆了,拖拉机进去也无用武之地,因为它转不开呀!所以,只能靠同志们拿铁锹一点点的翻土。本来是耕牛和拖拉机干的活,却非要换成人工去干,不想掏力气是瞎胡闹。那让谁去干呢?当然是公社机关的干部们。可是现在我来了,如果是解放前的地主家,连大骡子大马都想歇歇了,何况是那些老同志呢?当然应该是我去争先恐后,一马当先,当仁不让等等,替那些领导和老同志们排忧解难。因为我是大院里年纪最轻,个头最大,资历最浅,身份最低的临时工。而且还是计划外的,而且心里还打着赖在这里不走的小算盘,而且还唯恐找不到机会讨人待见呢!所以,洒家不做谁做?洒家不干谁干?舍了洒家其谁也!
以上这些当然不是我的份内工作,而是属于投机取巧的来事儿范畴。用现在时髦的话说,这算不算是一种政治智慧呢?我看就算很勉强,但是它也算。
有时候想想,我佩服起自己来连我自己都不寒而栗,因为我还不满十六岁啊!正常的话应该是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要零花钱的年龄啊!可我俨然就是一个即将破壳而出的小小政治家,阴谋家。
除了以上说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累以外,我还有一个绝活,那就是跑得比兔子快。比如徒步到各大队的民兵营,比如凌晨跑到乱坟岗,比如参加民兵训练的全副武装急行军,比如学习解放军的野营拉练好等等。这些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几句话就说完了。其实干起来不但非常辛苦,而且还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好像练习吹军号就和充满幻想的音乐青年练习吹笛子黑管萨克斯差不多,很惬意,很好玩。经常翻山越岭几十里下乡工作就和闲得蛋疼的驴友差不多,很浪漫,很新鲜。扛着大枪立正稍息实战演习就和小孩子做游戏藏猫猫一样,很开心,很刺激。我说真该让他们也去体验一把,以正视听。应该让他们知道,在平常,我大白天好天气跑两个大队就累成孙子了,更别说夜黑风高出发远行了。刚翻过了几座山,又越过了几条河,崎岖坎坷怎么它就那么多。滚崖又掉坑,栽沟又溜坡,体无完肤找谁说?如果遇到雨雪天气,黄泥巴粘在鞋上堪比脚镣,要不停地折来树枝去刮。所以,我雨天下乡到大队都是挽起裤子打赤脚的。虽然被扎被刺被割被碰,旧伤痕上又添新伤痕,但我从没当回事。因为光脚丫子从小到大都是我的生活方式,不到天寒地冻不穿袜子不穿鞋,是村里有名的赤脚大仙铁拐李。
以上说的这些工作虽然都应该积极做好,但我觉得都没有练习吹军号显得重要。因为除了吹军号其它都是苦力的干活,技术的不要。只要是个人,不聋不瞎不瘸不残又肯拼了,就能撒着花儿的干。既然是个人都能干,人家为什么舍不得让我滚蛋。而吹军号就不同了,那是个技术活儿,一旦练好,就有了独门绝技,可以奇货可居。也就是说,可以吊起来卖。既然物以稀为贵,当然在公社也就有了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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