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醒来肯定是在医院了,结果是在一辆摇摇晃晃的十几座的小巴士上,我横趟在最后一排的躺椅上,他们六个坐在前面,我撑起来看向车外,层叠起伏的山峦中夹着一条蜿蜒的大江,湛蓝的江水崩腾湍急。
吴海看我醒了,告诉我,我们正在前往一个叫迷雾村的地方。
我带出来的笔记里提到当年哀牢山的一樽青铜鼎,老先生翻译出了樽器上的象蛇文字,上面记录赵若虚在滇南的那七年一直在丙中洛一带,赵若虚走的时候哀牢王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欢送仪式,那些挖掘出来的器具很多就是那时候的遗存。
丙中洛自古以来被称作人神共居之地,而迷雾村背靠的那座圣山是传说中佛国在人间的显化之地,所以我们要前往那里。
我坐起身,感觉身上好几处都有股钝痛感,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问道:“昨晚起火是怎么回事?”
吴海道:“什么昨晚,你晕了一天一夜了,但是我们不敢送你去医院,你看。”说着他拆开我胳膊上的纱布,皮肉随着纱布撕开有股刺痛感,但我看到翻卷的伤口两侧细密的鳞片时,我的手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吴海想安慰我,我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早来晚来反正都要来的。”
吴海转而说起着火的事情:“那天你刚进去没多久我们就看见屋顶上开始冒烟,火一下子就窜起来了,我就赶紧喊你,然后房子就塌了,我们把你扒出来之后,整个房子很快就烧完了,有火苗都随着往旁边屋子飘,刘南说,应该是有人故意纵火,用了烈性燃料才会烧的那么快,所以我们没等警察直接就往迷雾村赶了。”
我听明白了,无论文化所还是旧居着火,都是有人在阻止我们得到某些信息,不知道是不是那伙儿拿着血玉的人。
黄海生凭借自己丰富的受伤经验成了半个赤脚大夫,每天给我换药和绷带,到丙中洛的时候,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但是鳞片还在,暂时倒还没扩散的迹象,摸上去有点硬,不痒不疼的。
我们在丙中洛拿到了阳光准备的物资,分配背负的行囊,刘南和黄海生背的是最重的,吴海也想逞能,背着相同负重走了没多远腰就直不起来了,只好匀给我和阳光,赵吾。
前往迷雾村只能走狭窄的山道,我们背负行囊爬了近五个多小时的山路,翻山越岭,才到了过江的索道,此时正有怒族村民把小羊捆在身上,悬上索道,划至对面,我们学着她的样子一个个过了江,问了迷雾村的位置。
很巧,她就住在那里,我们跟着她往里走,路上还遇到了赶着骡子的队伍,骡子的框里背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和水泥,再往里还有一条古老的茶马古道,四五十厘米宽的山路是从山体里掏出来的,左侧长坡下面就是崩腾的怒江,如果滑下去,估计眨眼间就会卷进江水消失不见,那是一种风险与壮阔并存的美丽。
路上阿婆跟我们说,她们这里上周还来了十几个电视台的人,说是要扶贫,来这里拍片子。
而我们给她的理由是我们是搞地质勘探的,毕竟正常旅客不会每个人都背这么大的背包,阿婆就问我们是不是一家的,我们赶紧就说不是,不然电视台万一采访我们,我们屁都不知道就露馅了。
我们原本是打算在村里了解一下圣山的情况的,但眼下看来明天就得冒险进去,用原始办法和老先生的笔记先尝试寻找,不能跟那支队伍有太多的接触。
这时候我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心态已经有了些变化,我下意识觉得我们在做一件不能被太多人知道的秘密任务,甚至由于身上的鳞片,我害怕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时近傍晚才到迷雾村,二十几户人家,瓦岩木楼交叠错落,亮着橘黄色的灯燃着袅袅炊烟,像一个世外桃源。
阿婆把我们带到一个叫阿达日嘛的藏僧家里,他在这里拥有最大的木楼,足够住下我们七个人,我们才知道这个村子后面梯田峡谷里有一个不小的佛寺,叫桑耶寺。
傈僳自治区这里的大部分民族多是信佛,几十年前有个进山的外地人受伤被迷雾村民救出来后,他回来捐建了这座佛寺,但阿达日嘛是后来游历过来的,老喇叭去世后就由他接管佛寺,也有二十几年了。
阿达日嘛把我们安置在一间后屋,开灯后我们发现角落里堆着不少拍摄器材,阿达日嘛说那是拍摄组的,不过他们这两天上山采风去了,让我们不要乱动,我们连连答应。
要说这位藏僧还是蛮有生意头脑的,住宿按人头收费,一人二十,吃饭另算,如果去庙里祈福投香油的话,吃饭免费,还可以跟他合影,我看堂屋墙上贴了不少拍立得照的合影,还有外国人,看来这里虽然远但慕名来的游客倒也不少。
想着他已经呆了二十年了,阳光果断掏了五百香油,晚饭有炖狍子肉,蕨菜炒蛋等,荤菜占了大多数,还有村民自酿的青稞酒,十分上算。
吃饭的时候阳光问:“阿达上师,你平时还去山上打猎吗?”
阿达日嘛摇头道:“这些是村里的人供奉的,我平时嘛都会给他们念经祈福的。”
阳光说:“那你能帮忙推荐个好导游吗,我们要进山搞地址勘探,报酬嘛,也不会少的。”
阿达日嘛说:“哎哟,你们这可来晚了,村里有两个好猎手都被电视台的雇进山咯,他们说要过几天才会回来嘞,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们住那间大屋。”
我们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至少不用跟那群人对上。
阿达日嘛忽然一拍大腿道:“还有个人能带你们进山,就怕他不愿意去嘞。”
吴海问:“为啥不愿意,谁跟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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