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9号的午饭之后,尤其是在卢锦程去了团部开会之后,林曦临就一直都在为出不去军营、送不出何济桓已经叛变、起义计划已经泄漏的重要情报而心急如焚。
卢锦程走后,营里就应该是副营长郭亦卿当家负责了,不过,郭亦卿其实却什么责也不负。
郭亦卿是卢霖楷的正房大太太郭雅懿的娘家大侄子,卢锦程的表弟,他的这个副营长当然也是由卢霖楷通过花钱运作赏赐给他的。但是郭亦卿跟卢锦程的关系却一向不睦,卢锦程一向就争强好胜独揽大权,而且惯于拉帮结伙争权夺利且心黑手狠。前些年在雉皋县警备队担任第三小队副队长时,卢锦程就跟队长不和,就因权力之争暗地里跟几个同伙儿偷偷地把他们的队长狠揍了一顿,就把他们队长的一条腿打断了,就让那位行动队队长再也不能在行动队担任队长之职了。如今他是这个营的一营之长,自然是独揽大权自成一统。郭亦卿为了不跟卢锦程发生争端,营里的事他也就几乎不管,他也几乎什么事都不干。
其实,郭亦卿也并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军旅生活,而是喜欢吟诗作赋写写画画,并自诩为文人。林曦临来到这个军营之后,就没见过他参加过什么军事行动,倒是常能见到他一个人站在他的宿舍窗口摇头晃脑地吟诵着一些古人的名言诗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尽管现在卢锦程不在军营里,郭亦卿是全营的最高指挥官,军营里的事务他也还是仍然不管;至于官兵请假外出的事,郭亦卿就更不会管了,他就更不可能批准林曦临走出军营了。林曦临无法请假出去,但是这个情报他又不能不尽快送出,这时林曦临也就想到了卢锦秀。
卢锦秀这次忽然来到他大哥的军营,出乎意料地见到了林曦临,虽然卢锦秀跟林曦临已经见过面说过话了,但那也只是说了几句只能在公众场合说的话。林曦临知道,卢锦秀一定还有很多心里话要跟他私底下单独说,并且已经暗示过他了,也就是所谓的回头再收拾他;而林曦临却也有话须向卢锦秀单独解释,也须跟卢锦秀单独相见,林曦临这时也就想到了能不能在卢锦秀的身上找到一个走出军营的办法。当然,说白了也就是利用卢锦秀送出情报。无疑,这样做未免卑鄙,可是除此之外,此时的林曦临却又实在是想不出其它办法了。
然而卢锦秀的脾气又向来都是忽而风雨忽而晴的,常常让林曦临难以捉摸;他跟卢锦秀又有较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昨天晚上林曦临又没有见到卢锦秀来找他;今天一上午,他又都是被卢锦程关在审讯室里做记录没能出来,这也就导致了林曦临不知道卢锦秀上午有没有来找过他。如果这么长的时间卢锦秀都没有来找过他,林曦临也就不免担心卢锦秀会不会跟他滞气不理他了,林曦临想到这里,这时也就决定不妨先向丁学思探探情况。
丁学思是警卫排二班副班长,警卫排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营部值班,也就是三班倒的值班制;今天上午营部里又一直都是丁学思和何桥东、石润雨在值班,何桥东和石润雨不免常常被丁学思派出去干这干那的,只有丁学思没有离开过营部。林曦临见了丁学思后,便先敬上了一根香烟,然后才悄悄地向丁学思道:“班副大哥,今天上午是不是有人来找过我呀?”
丁学思道:“没有啊,谁会找你啊,小萝卜头儿。”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妈妈这几天要来看我,并且好像还有其它人要来找我。噢,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小萝卜头儿,你这是想家、想妈妈了。唉——不过,想起来了,虽然未曾有人来找过你,但是今天上午却有人问过你。”
“谁呀?”
“营长的妹妹。营长的妹妹倒是问过我,问你去哪儿了。我告诉她说你在审讯室里做记录。我问她是不是找你,是不是找你有事,她说不是。而且后来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她还又来过一次,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提到你,她只是跟副营长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林曦临听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欣喜,林曦临知道,卢锦秀这一定是来找他的,卢锦秀并没有跟他滞气不理他了。林曦临想到这里,也就决定主动去见卢锦秀。
卢锦秀现在就住在军营后面的军人家属接待所里,此时正极不情愿地在跟几个军官家属打牌。其实卢锦秀一向就不喜欢打牌,也一直都在想着来见林曦临,可是卢锦秀却又深知,她大哥在他的部队训练和执勤上班的时间里,是决不允许任何人去干扰他的军人操练和值班执勤的,所以卢锦秀心里再急,白天的林曦临的执勤时间,她也不敢在卢锦程的眼皮底下来找林曦临。更何况,此时卢锦秀还以为林曦临仍然是跟他的大哥在一起,是在审讯室里做审讯记录呢,要是那样,卢锦秀就更不可以去找林曦临了。
卢锦秀是想,她得等到晚上吃过晚饭之后,她得等到林曦临的非工作时间,等到她的大哥回到了她的大嫂身边之后,她才可以去见林曦临。谁知就在一局牌打完,卢锦秀甚感百无聊赖之时,卢锦秀却透过窗户忽然发现林曦临正在走进这个军人家属大院儿。卢锦秀立即就估计到了,林曦临一定是来找她的,卢锦秀一见这情况,也就立即对他身边的一个看牌的军人家属道:“你来打吧,我不打了,没意思。”卢锦秀说罢,也就起身退出了牌局。
这位军人家属正巴不得,于是便立即笑着上位了。而谢欣怡却又一向非常喜欢打牌,又也知道卢锦秀一向不喜欢打牌,况且此时她又正背对着窗口,故对卢锦秀的离开,也就没当回事儿。
卢锦秀一出门,一见林曦临,也就向林曦临做了一个手势,也就将林曦临指向她住的宿舍的方向去了。
进了卢锦秀的宿舍,卢锦秀立即就关上了门,然而这时,二人却又面面相觑地愣在那里了。不过,这也只是片刻时间,随后卢锦秀也就亲热地在林曦临的胸部捶一拳道:“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不做记录了?”
“不做了,上午就做完了。”
卢锦秀一听这话,这时却又一伸手揪住了林曦临耳朵、并把林曦临拉到床边、同时将林曦临摁坐在床边道:“那你怎么直到现在才过来?那你怎么没有早一点过来?”
卢锦秀的宿舍里没有椅凳,椅子被搬去打牌了。
林曦临推开卢锦秀的手道:“轻点,轻点,我的耳朵又不聋,你老揪我耳朵干什么?我这不是怕被你大哥看见挨他的揍吗,我这不是等你大哥走了之后才过来的吗。”
“我大哥去哪儿了?”
“去团部开会去了。”
谁知卢锦秀一听这话,却又一次揪着林曦临的耳朵道:“小王八蛋,说,为什么要离开我家?离开我家后都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又跑到这儿来当兵的?为什么想离开我家也不告诉我一声,为什么离开我家的时候跟我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一个?”
林曦临龇牙咧嘴道:“放下放下,你老揪我的耳朵干什么,我的耳朵都被你揪大了。看看看看,这耳朵都赶上猪耳朵了。”
卢锦秀不禁抿嘴笑道:“我就是喜欢揪揪你的大耳朵,怎么了?谁让你不听我的话的,谁让你离开我家时都没让我知道就走的,谁让你……”
林曦临则道:“嘟嘟嘟、嘟嘟嘟,机关枪似的,还怪起我来没完了……”
“还有呢,为什么来这里当了兵,也一直没有告诉我一下?说,小王八蛋!”
林曦临盯着卢锦秀看了半天才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啊?你知道当初我是怎么离开你家的吗?什么都不知道,还乱开炮!告诉你吧,这事儿当初可全是你妈妈和你大哥安排的,事先我也一点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嫌你家工钱少活计苦要离开你家的?还另攀什么高枝,不知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我听都没有听说过,我想都没有想过。而且离开你家那天,还是你大哥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把我叫起来了,就把我带到你妈妈那里去了。你妈妈和你大哥还教训我说,以后没有他们的允许,我就不能去你家,就不能再跟你见面,你妈和你大哥就是为把我跟你分开,才把我带到这里来的。离开你家时,你妈妈还说,以后不许我跟你再有任何联系,然后你大哥就把我直接带到这里来了。你说,那个时间天还没亮,你大哥又一直在我身边,你让我怎么去跟你打招呼吗,怎么告诉你吗?不过这些话你可不能跟你妈妈和你大哥说呀,要不然我的饭碗就得砸了。”
卢锦秀立即惊讶道:“噢,有这事儿?原来是这样!”卢锦秀说到这里,却又忽然咬咬牙又点点头道:“好……好啊大哥,我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呢,怪不得那时候我问他们你去哪儿了,他们全不告诉我呢,原来这一切全是他们精心策划精心安排的呀!好……大哥,原来这都是你在背后捣的鬼、使的坏呀!”卢锦秀说到这里,却又突然对林曦临道:“不过,那你也不应该全听他们的呀,那你事后也应该想办法告诉我一下呀,那你来到军营都这么长时间了,最起码你也应该给我捎个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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