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纸箱看似不大,就两个鞋盒那么大,但里面的东西实在过于贵重,沈小四心花怒放之后紧皱起了眉头。
原本,他要三哥家这边地下室钥匙就是为了好藏东西,免得被妈找着回头又说教,但这回儿不汇报都不行了。
这里面的东西不是往常三哥三嫂给他准备的衣物鞋子,除复习书和磁带,就有差点没整明白的进口电子闹钟。
这也就罢了,这稀罕物没准就是舅姥爷给亲孙女的三嫂,三嫂想他往后安排好时间好好学习又转赠给他这个弟。
关键是还有一个只有他两个巴掌大不了多少,用来听磁带学外语的稀罕物,不用寻思这玩应儿就值老鼻子钱。
西屋的炕也靠在前窗,推开玻璃窗就是屋檐下的廊道。宽阔的廊道堆放的就是还没来得及整理归纳的一部分贺礼。
这部分干货的贺礼瞅着就是三哥三嫂打算让爸妈带回县城的家,那带回来县城是便宜了谁,毫无疑问就是他!
既然连三嫂都拿他当亲-弟的,那他还为了避开妈说教还瞒下来好像就更不应该了,没得让妈还不知三嫂有多好。
大姐去年回家就说过的,甭说他没影子的媳妇了,就妈的脾气,往后就是靠三嫂照顾的,要对三嫂好一点。
的确!
三嫂这人不会像大嫂叨叨念,更不会像二嫂眼皮子浅的刚给了一毛就想要回一块,三嫂就比三哥还爷们!
爸在私底下就老嘀咕三嫂不是拿他当小叔子而已,是三哥说的爱屋及乌,三嫂就拿他当成了自个亲弟弟。
三嫂这人就是徐老舅当顶门户的长子养大,有责任感,又护犊子,他听三嫂的好好学习肯定不会有错!
不过,应该也是因为当顶门户长子养大的缘故,三嫂就不像大嫂二嫂会说好听话哄婆婆开心,这可不行!
沈小四立即双手一撑的下炕,将炕上摆放着的东西一一小心翼翼地放回纸箱,再将纸箱塞进柜子就出门。
出门前经过堂屋他也没想跑进对面东屋去打扰三哥三嫂。三哥三嫂明儿还要回门,这会儿他们肯定忙着呢。
何佩英看着跑进家门就赖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老儿子,奇怪的,只是这会儿大嫂二嫂在场,不好逼问孩子想干嘛。
“……妥了,咱们家亲家都好说好。甭问你二嫂咋样,她就瞎讲究。你寻思哪回走她娘家的礼,她不哑巴了啊。”
徐春喜被大嫂牛月娥这么一说,她不由乐得哈哈直笑,但心里哪能没点子遗憾,往常还能帮娘家客气两句。
可如今嫂子和弟妹又不是不知别说她侄女,就是她弟也不是同一个爹所出,好在孩子他舅姥爷(程老)是个厚道人。
昨儿个娘家送亲就让孙女大爷二大爷出面,就连昨儿个坐席,孩子他舅姥爷也让着孩子他姥爷先坐下,再入座的。
对,她的娘好人,也是可怜人,可要是让她娘跟孩子他舅姥爷走了,不接着和她爹过日子肯定是不行的。
谁说都不行。
徐春喜下午特意陪同大嫂在弟妹家里一直等呀等的,这会儿连回礼都提到了,结果还是没等来孩子舅姥爷在哪儿。
昨儿孩子他舅姥爷离开的时候就只说送她爹回白子沟,接着会去哪儿就没提,也没人问的,连孩子爹都不知。
想到这儿,徐春喜迟疑了一下,想想都是知根知底的嫂子弟妹,没啥不好问出口,她索性等妯娌俩人说完再开口直问。
“孩子舅姥爷这会儿在哪儿?”牛月娥听二弟妹提到程老,她立即看向何佩英,“应该还在白子沟吧?”
程老这两天的行踪,何佩英倒是一清二楚。当然,不是婆婆,或者孩子舅姥爷亲口所说,是石叔就有提到。
何佩英没卖关子的先摇了摇头,再面朝徐春喜回道:“这会儿应该不在白子沟,倒是明早十点之前肯定会到。”
至于接下来,听石叔的意思,回门以后,接下来最迟后天早上连徐老弟两口子都会和程叔一起离开白子沟。
到时候就连石叔都会一起在家属院那边过个年,等正月来这边给婆婆拜年以后,徐老弟就要调到省城工作。
到时候连她家老沈在内的三个外甥会上省城给程叔拜年,可能到时候连公公婆婆都会去徐老弟这个侄子家待几天。
反正等孩子回门以后,程叔是跟儿子过,不可能再去白子沟,但这些话,何佩英就藏在心里没法说出口了。
甭管二嫂下午一直心不在蔫的在瞎寻思个啥,徐婶见着程叔还能跟程叔跑了来个她一家大团圆不成。
绝无可能的事情,谁都丢不起这个脸。别说徐婶想不想破镜重圆,就程叔为儿子前途都干不出此事。
“这样啊……”徐春喜缓缓点头,“明早十点之前倒是正好赶趟。孩子舅姥爷就一直没找个伴啊?”
得!
还真如她所料一般。
——二嫂还担心起徐婶跑了。
不过仔细一想有此担忧也不奇怪,毕竟程叔至今还是一个人,有此顾虑的就肯定不止二嫂一个人。
“你啊,咱娘还能蒙咱们不成。”牛月娥伸手去拍了拍二弟妹的背,“今晚你们两口子打算在哪边吃?”
这话,她问的是何佩英。
何佩英刚瞟了眼还算有分寸,离得有些距离的老儿子,听到这话她立刻回道:“就在这儿吃算了。
你和二嫂也别走了,刚好迟点让孩子去请他爷奶和他大伯二伯一起过来,今晚咱姐妹仨也喝一杯。”
徐春喜摆手,牛月娥失笑摇头,“等下回,今晚不行。家里老多菜吃都吃不完,等吃完了一准来喝一杯。”
何佩英知大嫂子说的老多菜吃都吃不完指的是何意,她家三儿昨儿席面是消耗不少,但还是有剩余的食材。
像剩菜和剩余的食材都分了人,但除了让人拉一部分来这边招待他姥家,还是有准备一部分给他大伯二伯家。
她家这小子虽混了些,但在人情世故方面绝无问题,不怪乎一有人得知这孩子办喜事,多的是人乐意跑去帮忙。
因而送走告辞离开的牛月娥和徐春喜,何佩英再听老儿子说的悄悄话,说实话她倒不奇怪儿媳妇又来次大手笔。
说一千道一万,她家小三儿这门亲事还是孩子他爸有眼光,一眼就看出长青那孩子虽黑瘦了些,但足够优秀。
这不黑能养白,瘦并不等于不健康,短短时间就女大十八变,连她原先还担心儿子一时兴起的顾虑也没了。
何佩英感概地摸了摸眼巴巴等着她开口的老儿子脑袋,就是不知这个将来找的媳妇又是个怎么样的……
“妈妈?”
何佩英被老儿子小心翼翼语气叫回神,想起自己居然开始还想些不知猴年马月的事情,何佩英不由先乐得笑出声。
沈小四见状也跟着笑了,一边摇晃起他妈妈的胳膊,压着小嗓门悄声嘀咕道,“妈妈,我三嫂是不是很好啊?”
听到这话,何佩英笑得更大声了:这孩子,一准是大闺女去年回来又私底下教了她弟啥乱七八糟的东西!
“妈!”
“好好好,不笑了。”快把她家小男子汉惹恼了,何佩英忍笑,“你妈我又不是恶婆婆,你说你瞎寻思啥。”
“我姐说婆媳问题最难处理。”沈小四开口就把他大姐给卖了,“没有哪个当婆婆的乐意儿子被儿媳妇抢了。”
这大闺女!
上面没婆婆的大闺女居然还研究起这些鸡皮蒜毛的事儿了,看来小日子过得确实不错,不然哪来闲心寻思这些!
“可我三嫂不一样,真的。”沈小四举起一只手,“甭瞅我小,谁对我是不是咋样儿,我心里头都明白着呢。”
对,你就是个小机灵!何佩英拿下老儿子举起的手,“你大嫂二嫂对你也不赖,下回不能说这话,懂吧?”
沈小四犹豫了一下,原本想争辩来着,想想还是先点头,“懂的,我大嫂拿我当小叔子,她不敢动手拍我。”
孩子这话的意思,是大儿媳疼还是疼他这个小叔子,但亲厚到当成自己人一样,该教训的时候动手是不敢。
何佩英想起三儿媳徐长青好几次见老儿子吃饭不洗手,或是喝生水就拍老儿子后背和屁股的,她好像明白了。
“至于二嫂?”沈小四忍不住撇嘴,“这会儿是有点当嫂子的样儿,可她还是连大嫂都比不上……”
何佩英瞪眼。
时刻关注着她脸色的沈小四立即停下话,但他真没撒谎,二嫂也就现在不会吃独食,当然,明面上是这样子。
至于私底下,他又没去省城找二哥,就是去省城待大哥大嫂那不好你,还是二姥爷和老舅他们哪来不好。
谁会没事儿跑去待二哥家,一两天还好,待久了谁知咋样儿。这回三哥三嫂举行婚礼,他就好好瞅了瞅。
大哥呢,不愧是大哥,办起事来老想帮三哥省钱,很多时候一块两块的开销连报账都不报花他自个的钱。
当然,三哥也没让大哥出力又出气,他就瞅了三哥今儿就另外给了壮壮一个大红包,说是大侄子出了大力。
想来三哥就是知道大哥这脾气不想让大哥吃亏,这样的兄弟处着才有意思,不像二哥当谁都是傻蛋一样。
真当三哥这几天忙得分身乏术就压根不知他家里哪些东西消耗不正常?开啥玩笑,只不过是不稀得开口。
再一个昨晚姨呀舅妈,还有表嫂表姐她们就住在二哥家,三哥看在都是亲兄弟的份上懒得戳破有些东西哪去了。
想到这儿,沈小四觉得三哥不提免得让爸妈为难,但他就有必要提醒妈一句,免得妈还老觉得二哥脸皮薄。
“妈,我三嫂她亲爷爷这趟回来还给我三嫂带了老多巧克力,我二哥每回抱丫丫回家就每回抓了两大把带回去。”
这老二啊,何佩英皱眉,很快松开,“你二嫂有身子肚子里的孩子嘴馋,回头妈会提醒你二哥吃多了不好。”
瞅瞅!
又拿他当小孩儿了!
沈小四不悦嘟嘴。
“行了。”何佩英伸手捏了捏儿子的嘴,“妈知道了,妈会说你二哥的,干啥不大大方方找你三哥要。”
“老贵的,我都舍不得吃。早知道我就不瞎客气了,我三嫂刚回来那晚让我只管拿,我听她的都藏起来好了。”
何佩英顿时忍俊不禁笑了:这傻孩子,合着不是为他二哥占了三哥便宜抱打不平,是自个没藏起来亏了。
沈小四见他妈妈笑,他便嘿嘿的笑了一声,再转着小脑袋打量周围一圈的忍不住继续悄声说了实话。
“不过,我还有巧克力的。我舅姥爷跟我三嫂一样就稀罕我,刚回来就给我一袋,就是让我注意保护牙齿。
后来我三哥三嫂刚回来那晚,其实我三嫂就偷摸着给一大袋从友谊商店买回来的好吃的,让我等回头带回县城。
有这么大的一大袋……”沈小四双手比划袋子大小,“里头不光有巧克力,还有奶粉麦乳精啥的都有。
我三嫂说您和我爸这辈子为了我们一直省吃俭用老缺营养了,我如今又小,正好让我
回头每天多泡两杯。
我三嫂说了,甭舍不得喝,您和我爸身子骨健朗就是我们当儿女的福气,喝完了觉得哪个好就跟她说一声。
我三嫂还说了,您是世上最好的妈妈,就是有一点不好,您就惦记儿女都不爱您自个的,她瞅了都心疼。
我三嫂还说了,她和我三哥老在外头想盯着您都没时间,让我好好监督您和我爸,甭舍不得吃舍不得用……”
这我三嫂说的,那我三艘还说了的,何佩英要是不懂老儿子有何目的,她都觉得枉为为母,枉为生了老儿子!
心念之间,何佩英笑而不语的默默听完,伸手将老儿子的衣领拉拉好,“你三嫂拿你当她亲弟弟,记心里就行。
还有你三嫂给你的那个箱子,给就收着吧,好好听你三哥你三嫂话。就是有一点,不许拿东西在外乱显摆……”
“你老儿子又不是傻蛋!”沈小四怼了一句,话出口他才想起这样子是不对的,他摸了摸自己脑袋,摸着了帽子的时候不由低头,“我懂的。妈妈,‘出头的椽子先烂’,您和我爸说过的,我不会忘。”
傻小子……何佩英欣慰地摸了摸老儿子脑袋,将他的帽子拉拉好,“妈的老儿子终于长大了,妈很高兴。”
徐长青觉得她沈妈妈对她越来越好了,倒不是说之前就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沈妈妈原本就偏心她这个儿媳。
这其中固然有之前她谨守为人儿媳的本分,再多多少少回补前世亏欠他们老俩口的缘故,但这婆婆确实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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