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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
一声清脆的滴水声落入耳畔。
站在山脚下的小道士看着一旁矗立的朱红色鸟居,上面正滴落着积雪融化的水珠,时间缓慢的流逝着,周围一片雪白,只能这样无聊的发呆以打发着时间。
小姑娘坐在一旁的积雪上抱着膝盖,一双大眼睛澄澈如琉璃,四下张望着像是对世间一切都抱有十足的好奇。
看腻了苍雪便抬头看天,看腻了天空便伸手去接雪花,再是无聊便学小道士盯着红晃晃的鸟居,或者数一数远处被雪衣覆盖的老树枝丫,世间事物何其多,初来乍到的小女孩有很多很多可以消磨时间的事情可以做。
只是望着头顶那片湛白色的苍穹,小姑娘心底却又升起了那股无法驱散的阴影,她想起了很久前的某件事,想到了那位好看但有些臭屁的大哥,那些虽长相怪异但慈祥的爷爷,以及那只总爱躺着睡觉的狸猫。
林林总总,似漫无天际……
少女的心事总是这样,多愁善感,像略带酸涩的青橘。
过了一会,雪渐渐大了,女孩鼻间微耸,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单薄的衣物在寒冷的天气中如同蝉翼,可她的心思却全然落到了别处。
盯着笼罩住青山的大雪,女孩净透的眸中似有一抹怆然悄悄涌起,她伸手接住身前坠落的雪花,想着这世间的雪再美对于如今家破人亡的她而言也再无吸引。
世界浩大,唯独没有她一庐容身之处。
……
……
山路尽头的大殿。
炉火升腾,两侧香柱中渐有沉香散开,一缕细烟宛若游龙,漂浮在半空如坠仙境。
一身白袍的怀虞端坐着,身前摆着一张长案,案上空无一物然而看着大殿中分立各处的侍者脸上的神色却又似乎在说明这空案上摆着比天还要大的东西。
素来随性的怀虞此时也面色紧绷,一双隐在袖中的手已悄然握紧。
站在怀虞身后的秋斩疾此时紧蹙着眉头,腰间那柄束满了寒光的唐刀似乎下一刻便会抽出,将身前的一切斩断。
当然,他身前的一切并不包括怀虞。
能让神族杖神大人神色如此凝重,让神都秋家的小世子怒不可遏的人竟是一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老道人。
而且看老道人的样子似乎黄土都已经埋到了脖颈处,眉间的毛发已如褪色的墨苍树的根,浑身上下透着干枯腐朽的气息,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仅凭只言片语就能让整座大殿的气氛陷入凝滞,让远处那座山峰里的大祭司觉得难缠,甚至于神族的神执礼都为此暂停了南下的脚步匆匆赶回来。
若非惮于老人深不可测的修为与那些斩不断的关系,或许此时怀虞已经带秋斩疾抽身离开,或者怒而掀桌对周围隐藏在阴影中的众人下令诛杀掉这位老人了。
殿外的寒风倒灌进来,老人低垂的眼睑下一双浑浊的眼眸里尽是阴翳,根本无法看透他的心思。
老人伸手搓了搓眉毛,没有说话。
怀虞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放在了桌案上,说道:“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老道人微微一笑,脸上那些如长壑般纵横的周围像是稍微熨开了一些,声音也似年轻了很多不再如刚才那般苍老:“殿下杀不死我,远处那座更高山峰上的先生也杀不死我。”
“但我能杀死那个随行的小道士。”
老道人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智珠在握:“你即知晓有个随行的小道士,也应该知道有个随行的小姑娘。”
怀虞闻言蹙起的眉头微微一怔,他似乎在老道人这句语气平淡的话语中听出来一丝得意与感怀,于是说道:“那又如何?”
老道人看了一眼站在怀虞身后的秋斩疾,将声音压得极低,沙哑的像是风雪中的一声震颤。
“根据去年的密报记载,当年您在北路时应该还有个妹妹……”
怀虞瞳孔猛然一缩,袖中的拳头挥出,砸在了桌案上,他再也无法遏制自己,起身喊道:“你说什么!”
老道人适时收住了言语,如坐化的僧人一般再无任何动作,不再说话。
外面风雪骤急,吹乱了苍茫天地。
……
……
青山之外仍有青山。
枯寂的凛崖边,大祭司凝视着眼前的落雪,一身长袍宛若浓浓夜色在一色的雪中极为醒目。
他的视线平直的朝远处看去,一双深邃的眼神似是在看雪,也似是在看雾。
事实上,他看的既不是雪也不是雾,而是那座殿中潜藏的机锋。
数十年未曾飘雪的云泽,今日忽然坠了琼芳,浩浩荡荡将无穷青山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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