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摇晃,仿佛站在甲板,紫松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嘎声中轰然倒地。莫妮卡听到一声空洞的巨响,类似巨力咬空那种。烟雾似的雪粉和飘忽的新雪交织,混沌一片。忽然间雪雾被什么搅动,多了几团很快消散的涡旋。莫妮卡见到,无数胳膊粗细獠牙,仿佛无数节足,犬牙交错,凭空爬行,在重重雾霭中惊鸿一现。
长长的,悠远的呼喝,在她耳边响起,过电一般,钻入了脑袋,弹跳到了舌尖。
一个无目的赤红头颅支棱在半空,遍布孔窍,酷似蜂窝,所有的孔穴都在拼命翕动,那呼喝就是出自它的口中。随着雪粉散去,头颅其余部分不断褪去掩饰。一根长长的肉须将蜂窝头顶在半空,其余的肉须根须一样插入地下,根部与粗糙的岩壁样的肉山相连。肉山居中裂开,无数獠牙林立其间,这巨嘴猛地闭合,搅起漫天雪尘。肉山两侧分布着无数眼目,但无一例外都是被刺瞎。其余的部分则深深没入冻土,鬼知道这玩意究竟有多大。
那赤红的头颅就像鮟鱇鱼的灯泡一样,引诱着绝望的人踏入它的巨口。此刻无数的孔窍摩擦着空气,发出尖利啸叫:“该死,莫妮卡,你在哪里!”凄厉而绝望,却和外婆的一模一样。头颅徒劳的晃来晃去,企图寻找逃脱的猎物。
虽然失去了双目,但这怪物显然还有其他法子。组成蜂窝的孔窍其实密布纤毛,拿捏着风的流动。虽然纷纷的大雪是很大的干扰,但依然逐步锁定了莫妮卡的位置。那肉瘤状的脑袋越来越频繁的经过莫妮卡头顶。
在怪物独特的感知中,四处都是雪花制造的气流噪点,但其中总有些不一样的。
轰隆,它拍向了一从怪异的漩涡,那应该是丛灌木,那黏糊糊的一滩应当是不走运的兔子。
那一定是这里!他的须足砸向另一处,除了邦邦硬的石头,空空如也。屡屡受挫,他逐渐狂暴,对周围开始狂轰乱炸。
这片大地被剧烈摇撼,莫妮卡把身子缩小,自从她见到那只兔子被干错利落拍碎后,就熄了一切逃走的想法,她抱住自己,一动不动,就算死,她也要睁大双眼,亲眼目睹毁灭,这是她对厄运的轻蔑。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鞭足凌空抽来,鞭足其势恰会将缩成一团的莫妮卡彻底拍碎。咻……鞭足带起强烈的冲压,将脸蛋切割出细密红线,但莫妮卡依然强撑着,瞪大眼珠子,她嘹亮地喊了起来,死就死吧!
就在这时,一团黑影从一处粗长的松枝弹射而来,黑光闪动,却是那狼人借着下坠之势,辅以黑气,以尺许长的左爪轻松切掉了那条须足。它右爪一扫,在切掉须足的同时将其远远拨开,避免砸碎自己的小点心。
狼人继续下坠,正好要降在莫妮卡身前。原来这厮在旁观望许久后,果断出手。
没有人能从骨冉朵手中抢走食物,没有人!
接下来,但见那赤红色的头颅孔洞撑圆,肉山洞开,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可吼叫显然不单单是宣泄痛苦。此时狼人离地尚有一尺,却顿觉四周气流收紧,将他挤在原地动弹不得。接着,无数的须足交错袭来,末端还探出獠牙,泛着妖艳青光,须足密不透风,要将狼人活活镇死。
“嘿,敢对老子用魔法!?”
狼人根本不慌,它的胸膛前,虚影浮现,一条黑龙怒晴咆哮。却见那狼人凭空消失,壮硕的身子闪现到了红颅前,就在那里一枚微不可查橙黄色符文正在飞速消散,可还是迟了。
迟太多了!
原来那狼人揪住了施法瞬间的毛细通路,不可思议地跃迁到了那头颅近前。跟着,狼人左手攥着头颅下面的肉须,右爪出鞘,刺入其中,顺畅滑下,甚至抽空挠了挠脖子。而那天罗地网业此刻才堪堪合拢,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狼人轻巧翻身落地,撑着脑袋的肉须也被彻底剖开,重重摔落一旁,流出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
整片大地摇动,肉山隆隆下沉逃窜,再顾不上吃人。
然而,那小小的狼人,脚下生根,同时吐出一个浑浊的音符。肉山登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下降的势头登时止住。
尽管从高空看去,他就像一块列巴旁边的黑蚂蚁那样不起眼。
可是,它却遏制了肉山下沉的势头!名为波比的巨兽被生生拔离地面,深植地下的粗大根须一根接着一根绷断。它惊恐嘶叫,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最终,狼人身前的整座山丘,连同其中包裹着的鮟鱇鱼怪物,大到古木,小到细碎土块,统统失色,成了灰白,然后不断崩解,化为齑粉,成了半空中的一团烟雾。
“魔法嘛,我也会。”他使劲挠了挠左脸,颇为萧索的环顾左右,可惜周围没一个人能看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狼人血红的长舌滑过雪白的利齿,狞笑着走到小红帽莫妮卡近前,探出了利爪。
不不不,这头狼人才不会在这里直接吃掉她,那样太浪费了。
在狼人的心中,这个小点心必须得在木屋里边,让她亲自将大锅烧开,将她和那个圆圆的脑袋,一起扔到沸腾的大锅,咕咚咕咚冒泡!嗯,对,那锅必须得她亲自烧开!十足的凶暴和邪异——有那么一瞬间,他记起来一些事情。
以前自己并不是这样。那个时候自己和一些老狼人守着什么玩意儿,不让什么东西跑出来。但最后的灵识转瞬蒙尘,此时此刻,所谓的火髓·骨冉朵不过是空有力量的傀儡罢了,内在的它早就被蛀空了。
而在莫妮卡的眼中,浑身浴血的狼人狞笑着朝她走来,狼人身后,一只刚刚碾碎了山丘的巨爪,正在缓缓消散。
更重要的是,她注意到了狼人挠过的左脸。
那里,正在一条深深的裂口正在腐烂,可它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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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将莫妮卡轻松抗在肩上,它瞅了一眼,那小玩意儿还没昏过去,但也差不离了。
它大步流星地向木屋走去。莫妮卡在狼人的肩头颠簸,一股子腐烂的恶臭险些让她昏厥,但还是挺了过来。莫妮卡不能战胜这头狼人,她不能。
要不就这样吧,挣扎什么?自己只是一个脆弱的十一岁女孩,而且先天不足,重病缠身,就算没有这头狼人,她大概也活不到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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