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禾医院的大门走出来时,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然而等他们回到车上时才发现,姜晓雅已经不见了,车上只有王控一人。
“她说局里突然有事要找她回去,就在你们刚走不久后,我想着我一个人也能盯,就让师姐先去忙了。”王控隔着车窗解释说。
“无妨。”刑江明将车门拉开,几人接连上车,“我们去一下亭曲分局,王控,开车吧。”
看着几人坐好,王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看倒车镜,同时嘴里也不闲着:“亭曲分局,那不就是霍姐在的那个局吗。”
“的确。”霍于回应道,对“姐”这个叫法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叫了,“M酒店,就是在亭曲分局的辖区,所以我猜这趟的目的,就是去了解当年林立在局里的事吧。”
刑江明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可是这块我一直不太清楚,虽然说出来可能不太好。”闫发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问了出来,“江明作为那起案子的当事人,怎么会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虽然作为警察在这里确实地位比较特殊,但也不至于对情况生疏成这样吧。”
车驶出医院,王控朝后瞥了一眼,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有兴趣。
这一明显的问题一直存在,从他第一次提起这件事开始。
刑江明叹了口气:“这些我确实没有解释过,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从我被攻击之后开始说起吧。”
“我当时昏昏沉沉,刚从床上坐起就看到林立一脸愤怒的瞪着我,他看我醒来,也什么都没有问我,直接就一拳招呼了上来,我直接被打懵了,接着他又是持续性的攻击,把我从床上打到了地上,我当时已经大概知道自己中计的事实了,就更没有那个念头去反击了,我只是抱着头,忍受着他的拳打脚踢,一直到他妹妹林轻被吵醒,一直到酒店的工作人员过来把他拉来。”
闫发却突然问道:“林轻先醒来的还是工作人员先来的?”
“这个我不清楚。”刑江明无奈地说,“当时我在地上,看不到床上的情况,我是在被工作人员拉起来的时候才看到林轻已经醒了的,只看了一眼,然后我就被搀扶出去了。”
刑江明下意识摸了摸鼻头,那道疤痕依然清晰可感,是林立所留下的。
“我被送到医院,然后接受检查,没什么大事,一些小伤而已。”
“同时,林立应该是被亭曲分局的同事带走了,他对故意伤害的事实供认不讳。”
刑江明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题,就出在这之后。”
“我从医院出来后,本想去看守所里看看林立,跟他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包括我为什么要过去,还有澄清误会,但是,我突然就被领导下达了不许和林立有所接触的命令,给我休了假,让我从此忘了在天宇的任务。”
“我甚至直接到了局里,但同事一个个都严格执行了命令,有的对我好言相劝,有的甚至摆出架子,总之是软硬皆施,将我和林立相关的信息隔离的是完完全全。”
“在那之后,我也只好放弃,再往后就是降衔处分,林立狱中死亡等等一系列事件,我一方面处在对情况的不确定,一方面又将这些罪责都归在了自己身上,心理压力一度崩溃,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才逐渐恢复,而那之后也再没有主动接触过那起案件的哪怕一点。”
话说到现在,众人这才了解到刑江明视角的全部,也同时明白了眼下此行的目的。
“当年为什么上级要阻止你和林立的接触呢?这是不符合规范的吧。”霍于问道。
“当时的我哪里能想到这些。”刑江明苦笑,“我当年的领导,现在好像也已经不再干警察了,现在想要找的话也很困难。”
“不需要找,或者应该说——没必要。”霍于摇头,“上级肯定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对你下达这样的命令的,就算找到本人也不会承认。”
“所以这个目的就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因为江明的卧底工作那些吗?”闫发问。
“有可能性。”刑江明摇下车窗,“当时的领导其实对这个命令是有理由的,不过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就是了。”
“理由就是:因为刑江明的工作出现重大失误,导致卧底行动暴露,殃及无关群众,损害警察形象,为防止刑江明和林立见面后引发更大的负面影响,故决定禁止刑江明和林立进行会面。”
“在这个后头的就是处分通知,你们认为当时处在这种情况下的我,能想到这些事情吗?”刑江明还是苦笑,不过比刚才更苦了。
的确,对于这样一个急于立功却犯了大错的警队新人,这些打击能够造成的影响可不是简单说说而已的。
顺着观后镜,王控看着刑江明略带沧桑的表情,当他第一次听到这位一直带着自己的老师说出自己的曾经,一种别样的感觉也这么涌上心头。
无论是当时利落的从枕头的摆放细节推测出真凶的存在,还是在与颜副监狱长的交谈中取得上风,这个老练的刑警不断地在刷新着他的认知,也许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他就是个天生的刑警吧。
但哪怕是这样的刑江明,也有着如此不堪的过去,正如他自己所说,年轻气盛有时并不一定是好事,自己现在不就在这个年龄吗?自己又能从这里学到些什么?
视线下移,王控看到了自己的双眼,此刻在他的心里,也许有什么新的东西就此萌发。
汽车的时速很快,众人连打盹的功夫都没有,转眼间就已经到了。
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霍于第一个下了车,带着他们走进分局楼内,见面的每个人都跟霍于亲切地打了招呼,几人一路畅行无阻,直奔他们的目的地——经侦办公室。
在来的路上已经提前沟通好了,当年负责交接林立那起案子的两名警官现在一个到了经侦支队,一个到了纪检组,后者因为事务繁忙今天抽不出空,而且据刑江明了解这位应该就是当年用官话把自己打回去那几位之一,八成也不愿意跟他们提供什么,而这位在经侦的彭森同志却很愿意提供情报,在事前打过招呼之后他们的沟通也会更加顺利。
霍于跟彭森也算是熟人了,大概介绍了情况后,对话很快切入重点。
“要说当年那起案子,确实是有很多程序上的问题,不过毕竟是那个时候,现在想要追责的话,怕是连人都找不到噢。”这位胖胖的警官明显猜错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他扫视过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刑江明身上,也不知他在观察什么。
刑江明和彭森之前是没有见过的,面对着对方好奇的目光,刑江明将视线迎了过去。
“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可不是追责什么的。”霍于笑道,“只是想知道当时你们和林立接触过程中发生的事情,比如当时的笔录之类的。”
“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你说一下对这起案子的看法。”闫发在一旁说道。
“嗯——”彭森思考数秒,转向闫发,“我先回答这位的问题吧,关于我对这起案子的看法。”
“首先,这案子的嫌疑人,叫林——林立是吧,我们其实跟他的接触并不多,从他被送到局里,再到做完笔录,最后送走,全程一共也就用了半天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这起案子的办案速度是有人在催着一样,就......你们懂吧。”
彭森警官从一旁办公桌拉开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擦着额头:“还有就是关于刑警官的事,我们也不理解,为什么最应该和林立解释的他被禁止和林立有所接触,本来应该是解释一下就可以解除误会的事,但就因为这命令,直到林立被送走,他都没有相信过刑江明哪怕一点。”
霍于注意到了最后一句,问道:“相信刑江明的什么?”
“这就回到你问的问题上去了,虽然当时的笔录还在,但已经被存在档案室里了,要找的话应该要花点时间。”彭森解释说,“不过正如我之前说的,这起案子还是比较特殊的,跟林立做笔录的时候我也印象很深,我在收到你的消息后也留意了一下,所以我可以先跟你们大概说说。”
霍于点了点头,她相信这个老同事所言不虚,而且不会在这件事上对他们说谎,毕竟笔录是可查的。
刑江明拍了拍王控的肩,悄声耳语,接着王控就离开了办公室,按照刑江明的要求去找笔录去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