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面颗粒小而粗,蒸出来的饭吃得快了容易呛住口鼻。
小宽昭时常吃着吃着就要擤鼻。擤着擤着,裹着鼻涕的苞谷面颗粒就从鼻孔里喷出来。
这时,妈妈会建议他拿汤泡饭吃,这样的话就算吃得快些也不会呛住了。
但这一顿吃的是两掺饭,小宽昭吃得多而且快,但没有呛住。
但他仍然在饭剩下不多时拿汤泡了饭。
这个习惯,他一直保持到上大学,为同学所不解……
晚饭过后,夕阳恰好下山。
天色瞬间暗沉,等到最后一声鸟叫停歇过后,就完全天黑了。
直到月亮从太阳落下的地方冒出来,天空也就不那么暗了。
星空之下,四野茫茫。
蛐蛐在地缝暗处叫得欢,老鸦嘠、嘠地有一声没一声地叫,而猫头鹰发出的是“咕咕”的声音。
屋前,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照亮着那颗苹果树的根部,以及树旁披着放雨水的塑料膜的煤炭堆。
屋内,功率只有二十瓦(特)的小钨丝灯泡上披着一层灰,两只蚊子绕着灯泡迷乱地飞。
三个大人围坐火炉边,小宽昭被妈妈搂在怀里。
爸爸和付叔叔商谈着一批木材的买卖。商谈在融洽的气氛中开始,在更融洽的气氛中结束,然后话题转为闲聊。
爸爸他们谈买卖时,妈妈从不插话,只带着耳朵听。等到开始闲聊时,妈妈才开口。
妈妈第一句话是:“儿子困了?”
她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小宽昭,后者已是半睁着眼安静着有一会儿了。
妈妈这么一问,他立马打了个哈欠,算是做出了回答:困了!
妈妈抱着他就要往床上放,他搂着妈妈脖子不肯躺上去。
半梦半醒的小宽昭软软地吐声道:“我要跟妈睡!”
他记得这张床是爸爸的床,妈妈的床在内间屋里。
就在年前爸爸妈妈大吵一架之后,两个大人就不再在一张床上睡觉。
妈妈带着小宽昭睡内屋,爸爸一个人在外间屋里睡。
就是那时,妈妈每晚都回问他同一个问题:“愿不愿意跟妈妈去大城市。”他总也回答不上来。
而在此前,小宽昭一向和爸爸妈妈挤在一张床上睡,小宽昭就好比夹心饼干的中间夹心层。
直到那一晚,也就是爸爸和妈妈吵架、妈妈喝了“敌敌畏”的那天,小宽昭是一个人睡的。
也只有那一晚,尽管只有他自己,但他没有任何害怕的,整晚睡的香。那晚他不仅没有做噩梦,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做梦。
除了那晚,小宽昭每天都睡在爸爸妈妈身边,但是却常常因为黑夜的神秘莫测而担心着——只是担心着,并不知道担心什么。
而且也偶尔会做噩梦,通常是在睡觉前听大人提起“野人婆”等等的情况下。
听见了小宽昭说“要跟妈妈睡”,爸爸就对妈妈说:“你带他去里间睡吧。”
付叔叔忽然笑着起身走过来,从妈妈手里把小宽昭抱起,低头对他讲悄悄话一样地说道:“这么大人了,还要跟妈妈睡?自己睡!”说最后三个字时还故作凶恶。
说着,直接把小宽昭放在床上。
小宽昭由于不习惯被外人抱,更羞于被人耻笑,没什么反应的情况下就被放到床上了。
妈妈伸手给他盖上被子:“今天就在这间屋睡,睡吧!”
他闭上眼睛,开始还能听见大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话,后来只有蚊子嗡嗡般的声音在脑海里响着,再后来便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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