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轻弃放下手臂,任长生稳步向前。
步伐很慢,就好像狮虎信任自己的利爪,任长生也信任自己的刀。
看着贾笑无动于衷的样子,任长生道:“你是在等门口的三人?”
他的声音混厚有力,透露着正气与豪迈。就和他的面相一样,老成而值得信赖,可以让人托付生死。
“他们不会来了,死人是不会走路的。”
贾笑当然不会相信他,更不会对他托付生死。
只因为,贾笑还不想死。
任长生步步紧逼,双腿替换愈发频繁。
贾笑面对着两人,借着朦胧的光影,缓缓后退。
贾笑的视线在已有的物品栏与任长生的右手之间飞速变换,他在寻找自身可以利用的事物,却不得不分心看着任长生的刀。
那是一把很冷的刀,刀长不过一臂,百般磨砺,让它的刀身在火光下酝酿着紫芒。如桔梗般荡漾,出现在梦境里的园林。
园林中有月,有人,有花,有爱。
这样充满爱意的刀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杀的现场,为什么看起来比雪还要冷,冷到让贾笑摸起了腰间的宝剑。
拇指无意间擦到没有被皮革包裹的剑格,十指连心,指尖的凉意在贾笑的心底泛起,再窜上脑海回味。
看着信息栏中任长生灰白的图片,将其划开,面前就是栩栩如生的任长生,贾笑突然觉得很滑稽。
“的确,死人不会走路。”贾笑顿住脚步,不再后退,任长生得以迅速的接近,顷刻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贾笑却不为所动,继续道:“就好像私奔的情郎,不应该出现在他工作的地点。”
贾笑身形不动,铁刀已经顺着他的肩膀挥下,生死簿中唯一对应的死法,便是被刀砍死。
这刀却没有砍下。
任长生像是受惊的猫,弓背弹腿,向后跃起三尺高。铁刀又一次离开了他的手,掉在石板铺垫的地上,叮当作响。
钱轻弃摇头叹息,任长生看着自己的右手,反复地握紧,放松。再握紧,再放开。他发现自己根本握不紧。
任长生索性抬手扯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贾笑熟悉的脸,酒摊侠客的脸。
很奇怪,明明是今天第一次见的人,偏偏又像是久别重逢。
侠客抛下面具,道:“没有想到,抛下过一次,就会习惯这个动作。”
虽然已有猜测,不过猜想得到证实的这一刻,贾笑还是由衷的感叹:“怪不得铁刀也会暗算,原来你根本不是铁刀。”
钱轻弃将铁刀说得神乎其神,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好像在听一段童话。
当童话中的主人公出现在眼前,哪怕万分危急,哪怕不去刻意思考,贾笑还是会下意识地将二者比对。
擅自以为了解,擅自去期待,擅自去失望。
当铁刀不是铁刀的那一刻,贾笑的期待没有落空。
当侠客是侠客的那一刻,贾笑感到了失望。
密室,火光。
火焰因为刚刚运动带起的气流而漂泊,衰弱。照耀的范围顿时摇摆,削减。
贾笑与侠客之间,有一条黑暗的河流,河流来自过去,流向未来。混杂了过多的色彩,杂糅出五彩斑斓的黑色,其中也许流淌着血水,也许流淌着希望,全都不为人知。
看上去,除了黑,一无所有。
贾笑将地上的铁刀拾起,却没有去看一眼,而是直视着侠客,道:“樵夫说,你是去见妻子的。”
侠客没有说话,钱轻弃替他回答,道:“蔷薇,是我的侍女,从小到大。”
贾笑同情地看一眼侠客,道:“那他好像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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