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点阴,宁静而无绪,新的一天一开始上演就令人有点沮丧。
孤村王占喜死了。
是正常死亡,人们遇到的非正常死亡多了,心里就有了戒备,听到死亡就立马反应出来,正常死亡还是非正常死亡。
人们在意这个。
真正意义上的正常死亡百里挑一,首先是年龄过了七十岁,无病无痛。其次是儿孙满堂,在身边的不消说,在远方外地的但凡能够叫得回来的都到场了。养老是养老,送终也是一件大事。
王占喜不在此列,他是孤身一人。不会念叨着说,谁谁谁应该回来了。听到念叨家里的人也会传达这个讯息,就编个由头说,你爸爸或者你妈妈想你了。
再次是有了预兆,有时候预兆不是一个。这一点自己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熬不过哪个月了,有的精确到日,时辰就不去计较了。
也有预兆是被家人或者别人看出来的,自己不知道,因为遭遇古古怪怪,心存疑惑家人就会请了先生来看看,占卜是一个方面,人的神态是一个方面,拉家常也是一个方面。
占卜以八字为准,利用的是五行生克,时辰也有五行,就会精确到时。与此同时的是面色体态和气味等等的观察,这些都会走样或走某一种的样,眼睛里面的内容更加丰富。
看的是眼睛,其实看的是眼睛的后面。
看出来了就会说,别以为自己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岁月不饶人啊。这就是拉家常,说说话。正常的说话是我和你在说话,也的确这样,但也是在和你里面的人说话。
只能说是藏在你身体里面的人。也可能“异人”不在你的身体里面而是在外面,在身旁,在墙头上或者吊在屋檐上、屋梁上。
但这不能说,说了就是故弄玄虚,人们看不见,就会说你是别有用心。
过了数月数周或者数日,人就躺到了。死亡是一种病,就说病来得很突然,没几天就不行了。
于是寿终正寝。
各种各样的哭声响了起来,大到嚎啕,小到低泣。
提前有过一些准备,这时候就不会慌张。穿衣入殓,然后有一大套的仪式要走,人装在棺材里,在吹吹打打的悠扬里入土为安。
生艰难,死也艰难。有诞日就有亡日。记住了日子便于说起,纪念或者感怀。
原先不正常的死亡很多,比例很大。只是在近六十年中蝉国才走上了正常的道理。
死法很多,千奇百怪,无法统计。
最常见的是有病住进了医院。死病是谁都治不了、治不好的,如果非要治疗,到头也无非还是死亡而已。
但这就不是寿终正寝了,就说是病死的。死亡无法阻挡,但痛苦可以减免。惧怕死亡所以才迫切地求诊入院。
在焦头烂额的时候,那时候蝉国还没有施行公费医疗,真知灼见的医生才会悄悄告诉你,不要治疗了,抬回去吧。
就走到了临终关怀这一步。
这才有了人生的真性情,这时候的关怀才是真的关怀,人的活着其实是一直在为死亡做准备,关怀也应该是长期的关怀。
关怀的是生,也关怀的是死。
非正常死亡一是会成为谈资,也是吸收经验教训,不要走到那一步。一是需要各种解释和说法,闹得沸沸扬扬,就像生命不是生命者说了算的,争执的是生者,没有人说这是对于死者的不敬。
在后来科技技术进一步发展之后,对于死亡也有了两种态度,并不对立。一种是对于死亡坦然接受,生是突如其来不知何所生,那么死亡也就是风吹灯灭,走入黑暗和未知,不知死所何。
都不管了。生则缤纷,死则宁安。
在秩序和律法面前,随你怎么缤纷;在死亡之后,也随你怎么不安宁。
一种是对于生命的无限延长,这要提前做一些小准备,
人对于生命的感觉来源于记忆,我知道我是谁。我可以翻找我的记忆,我也对今天有感触,我知道我还活着。有一天我失掉了我的记忆,中断,我的记忆不再被我驱动,我看不到,那时候也就没有了我。没有我的参与,我的生命就不再是我的生命。
就是无明和无知。
我要存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