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桂王的神情,林南风有些激动,又有些恐惧,作为穿越者,他自然知道大明的问题所在,然而问题在于,眼前的朱常瀛仅仅是桂王,而非崇祯,如果崇祯无条件信任自己,或者说整个大明无条件配合自己,林南风敢说自己不至于让大明变得更好,但肯定能延续百年。
海禁、贸易、提前解决张献忠的麻烦、不给李自成喘息之机彻底剿灭,重建神机营、发展火药、发展总督制度、改革官制、神机营改革、火炮迭代、炸药应用等等等等。
这些都能让大明短时间内改变颓势,甚至出关收复奴儿干都司,北定草原,靠着那些穿越者先贤的技术,玉米、土豆、也都能从南面的葡萄人手里搞来,番薯更是已经在福建传播,只需要发扬,就能解决小冰河期的饥荒问题。
但这显然是妄想。
别说林南风一个小乞丐,就是桂王,甚至是崇祯都不可能做到大明上下一心。
要做到这,得用猛药,得改天换地,得有一批无条件服从你的属下。
想救大明,得从北到南,从南到北的犁一遍,让那些世家公卿们闭嘴,让那些既得利益者闭嘴,让那些霸占着朝政却整日党争的家伙们闭嘴。
其实自从林南风流浪衡州以来,对拯救大明江山的兴趣就不大,自己势力太弱,产生的蝴蝶效应也太小,林南风今天再衡州杀一个人,就能让努尔哈赤提前暴毙吗?林南风今天少吃一粒米,就能让李自成原地投降吗?
都不能。
林南风甚至都做好了润南海的打算,桂王一家对自己不错,王狗八林恒之对自己不错,王二狗与自己交好,那到时候带着大家一起走便是,怎么也是为这些亲朋留下一条后路。
想到这些,林南风一咬牙,看向桂王说道
“殿下,属下认为,想救大明...您,不可能。”
“哦?细细说来。”
到了这个地步,林南风也顾不得桂王会不会生气了,直言道:“桂王殿下,属下以为,大明的病灶在朝廷,在京师,在那些内阁大臣之中,武宗之后,朝廷党争严重,群臣乃至...乃至嘉靖帝,将大部分的精力用在了内斗上,用在了制衡上,
因此忽视了对民间的考察,对外敌的考察,大明在天朝上国的位置上坐的太久了,已经有些飘飘然了,将一些大的威胁看作小的威胁,将一些小的威胁略过,
臣子之间互相攻讦,党争不断,先后有严党、东林、浙党、齐党与楚党,还有最后的阉党,他们为了否决而否决,为了弹劾而弹劾,全然不顾政策是否可行,可靠,只要违背了自己的利益,便是大敌。”
林南风一口气说完,抬起头看了一眼桂王。
只见桂王摸着自己的胡须,似在思考,林南风才松了一口气,不管这番话日后会不会对自己有影响,桂王如今没发飙,就足以证明自己这一关过去了。
林南风所说的这些党并非后世的党派,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利益集团,如比较著名的严党,便是以严嵩父子为首的政治团体,后面不怎么出名的浙党和楚党也是如此。
就如楚党就是一个典型的地方性党派,以湖广省的举人士子为主,党魁官应震便是湖广黄州府黄冈县人,麾下的吴亮嗣、黄彦士也大多如此,突出的就是一个,只认可自己的同乡,不是自己同乡提出的建议,一概否决。
这无疑是玩火自焚,但当时的万历帝不以为然,甚至觉得齐楚浙党争的越激烈,就证明他制衡玩的越好。
“那林南风,你认为呢?该如何解决这一系列问题?”
我八岁你问我?
林南风都懵了。
这哪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这么简单啊,简直还要再撒上一泼孜然。
见林南风这副神态,桂王笑着拍了拍林南风的肩膀说道:“无妨,你暂且说便是。”
“桂王殿下,您那么多幕僚,何苦为难属下一童子耳?”
“他们都不敢和我说实话,又或者说,他们看不到你看到的这么广泛,说起来,林南风,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你一个衡州街头的小乞丐,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朝廷的军机大事的?
听你这么说,你似乎很讨厌党争,觉得党争便是亡国之根,连本王的父皇都骂进去了,那日测试,你怒斥那些商贾们时,说了那么多乞丐产生的原因,有兵变,有天灾,有人祸,但看你那神情,这些都不是你成为乞丐的原因吧,既然你既非天灾人祸,也非兵变,那你,是怎么变成乞丐的呢?”
林南风小脸煞白,桂王的父皇便是明神宗朱翊钧,或者说一个更熟悉的名字,万历皇帝。
万历皇帝最经典的事迹便是,努尔哈赤见明朝党争激烈,掀起雄兵割据奴儿干都司,多年未有上朝的万历帝悍然发动了萨尔浒之战,这场决定了明清局面的大战却没被后人列入万历三大征之中。
最大的原因是萨尔浒之战惨败,明军由攻转守。
而桂王问的第二句话,更是直击林南风痛点。
要不要说自己的身份。
虽然说阉党之乱和自己肯定是没关系的,但在这个时代,父债子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鬼知道当初林老爷发家时有没有得罪过还在京师的桂王,要是得罪过,自己不是得翘辫子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