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小区,四栋连坐,成了棺木的碑墙。
与萧萧风声相衬的,是成功突破掩埋到脚踝雪层的封锁,在外招展的枯枝。
头顶和羽绒服的肩膀都盖上一层漂白的雪花,冰冷地刺激着头上的毛囊,哪怕是身处游戏当中,依然可以感受刺骨的冰冷。
站在新手任务的小区门口犹豫再三,被冰雪淹没之前,东玲玲还是走了进去。
门口的保安亭空荡荡的,没有人阻拦。
楼道内冷冷清清,地上落满了灰尘,墙壁斑驳,铁制的防盗网斑驳着锈迹,还有几根彻底的断裂。
淡淡的霉味之外,没有更多的气味。
准确的说,没有人生活的影子。
吐一道雾气,用手勾勒出残缺的形状,也许在东玲玲的眼里,这些碎块像极了什么可爱的幼小生物。
往外侧看一眼,雪越下越大,被风裹挟的雪籽跟随着东玲玲一同突破了护栏的封锁,倔强的闯入走廊,融化成一地的雪水。
水洼浸泡着灰尘酝酿泥浆,一股甜腻的腥臭味夹杂着更多腐败的气息愈演愈烈。
原本因为寒冷而不住颤抖的肩膀,双手交错,将自己握住,东玲玲此刻彻底安静下来,在风雪的呼啸之余,她听到其他什么东西的声音。
这份声音太过细微,她只有保持安静之时,才能够听到少许。
所幸,为了回应她的期待,这份响声一点点的变大了。
“跺……跺……跺……”
节奏稳定,且富有韵律,是厚重的鞋底踩踏地板的声音,但又觉得是别的什么。
比如篮球击打地面,又比如有什么东西在跳跃。
“是什么东西在跳?”
猫的好奇心很重,可是在这个世上,有一种生物比猫更加容易产生好奇。
好奇这种东西,一旦在脑海中出现,便开始自主地蔓延,生长。藤蔓刺穿脑膜,汲取脑浆,让整个身体都自主地为其行动。
“是从楼梯口传来的。”
不远的楼梯入口处,凹陷的构造使得其在这本就昏暗的楼道里,更是黑得独树一帜,扶手滑落在地的铁皮无人清理,被踩碎,抹匀,在地上突出混杂的图案。
一只猫,一个老人,一根手指。
所有的图案都指着入口处,这本就是来自楼梯的邀请。
声音还在不断增大,东玲玲的身体不自觉地一点点向前倾斜,一步,又一步,一点点的移动,靠近了楼梯。
她就站在拐角处的墙面上,只需要稍稍探出脑袋,就可以看清楼梯上的状况。
可是,她却在这时候停住了。因为跺脚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什么东西?”
好奇与恐惧的天秤不断地在心头摇摆,每倾斜一下,天秤盘上的尖针都会狠狠地刺进心脏的软肉。
不痛,但是挠得人发慌。
外头的雪越来越大,然而,对于此时的东玲玲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看一眼就回头,应该可以跑出去吧……”
揣着这样的心思,她一点点地探出头,黑色清幽的发丝垂下,眼睛因为紧张而鼓起,遍布血丝。
东玲玲彻底看到了楼梯口。
一股冰冷地凉意穿透过她身上的羽绒服,在最贴近肌肤的表层浮现,从尾椎一路贯穿至头顶脱出,大脑一片空白。
两只眼球对视,过近的距离,让它们只能倒映着彼此和其上如同蛛网一般的红丝。
扑通的跌倒声之后,足以贯穿耳膜的尖叫响彻在这无人的小区。戛然而止。
“我姓贾,是四楼的住户。”
热心的贾先生是如此向东玲玲介绍自己的。
贾先生,原名贾笑,是一个游戏公司的员工。
人的审美其实差不多,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五官分明。
所谓的美丽或者可爱,都来源于此。
一米七五的身材,视觉上不算特别高大,黑色的中长发,配合其眼底难以掩饰的阴郁,哪怕他对着自己微笑,东玲玲也感觉出一股别样的冷艳。
这样好看的男子,哪怕东玲玲刚刚从对方那里受到了惊吓,也很快释怀,并开始搭话,变得亲近。
全然忘记了回头就跑的初衷。
因为他,东玲玲顿时觉得原本可怕的楼道都变成了古典的艺术。
“妻子这几天不太搭理我,得自己打扫,本来清出来这几袋垃圾,光是提下来就费了半天,谁知道下楼的时候雪突然下大,现在只能放在这里了。”
贾先生将垃圾袋整齐地排放在走廊一侧,俯下身子时,可以看到他那可惜看见青色血管的脖子格外颀长。
“外面那么大雪,看样子你暂时也走不了,不如来我家喝杯茶暖和一下吧。”
“他结婚了啊。”
心中感到遗憾,东玲玲对于贾先生的邀请还是十分高兴的同意。
大多数的人际关系,往往是靠第一映像去维持。
而对于东玲玲这种视觉生物来说,颜值,往往是生成第一映像的关键要素。
上楼前,鬼使神差地,东玲玲回头望了一眼让贾先生提得很辛苦的垃圾袋,三个满满的圆袋子并排放着,刚好和自己差不多高。
哪怕是这大雪纷飞的天,依旧忠实的挥洒着垃圾独有的臭气,还有一股腐败的酸味。
楼梯蜿蜒向上,四层楼的情况相差无几,看不出人居住的痕迹,贾先生不爱说话,东玲玲就算盯得再入神,也不会受到呵斥。
皮鞋踩着楼梯,发出熟悉的“跺跺”声。
“444号房,就是这里了。”
穿过冗长的回廊,俯身开锁,贾先生率先进屋开灯。
“老婆,来客人了!”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可以看到在这窄小老旧的屋中,一个女人站在里面,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啪嗒!”
漆黑的房间中,当昏黄的灯光亮起的一刹那,原本在门口感觉陈旧的屋子如同被施加了魔法一般,变得温馨。
那个女人,原来只是一幅等身的照片,应该是贾先生的妻子与他的合照,妻子脸上笑意很浓。
各种家具一应俱全,卧室房间门口还挂着没有取下的「福」,客厅沙发对面的电视机上,贾先生夫妻的合照格外的甜蜜。
东玲玲应邀请在沙发上坐下,周围的软垫凹陷一圈。
喝一口热茶,就这样将茶杯捧在手心,看着贾先生在厨房忙碌。
顿时觉得从手脚暖到了心里,舒服的想要永远躺下。
人一旦安定下来,普遍喜欢左顾右盼,来充实自己的闲暇时光。
房间中,随处可见贾先生夫妇的合影。电视机旁,花架上,水壶边,鞋柜里……摆放的位置千奇百怪,只有一样共同点。
贾太太用手肘勾着丈夫的脖子,脸上笑意正浓。
“怎么没看到贾太太本人?”
本着这样的目的去寻找,然而,在东玲玲的眼睛有所收获之前,一股奇异的香味已经优先从鼻腔的神经填充了她的大脑。
那是肉类被炖煮之后,油脂自然而然散发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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