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冷久了,就会头疼。”贾笑看着侠客,缓缓道。
“可你不像医生。”侠客冷冷道。
“我可以让你不会头疼。”贾笑温文尔雅地关切,道。
“我怕信错偏方。”侠客握紧长剑,手指骨节凸起,指盖压得发白。
乒乓乒乓地碗敲木桌声,樵夫没有说话,继续喝着闷酒,愈发多的酒水洒在他的身上,心口前的伤疤反而粉红得娇俏。
“看来,你一定要亲自看过方子,才肯信我。”贾笑将手伸进袖口。
那副袖子本就很黑,没有任何光线可以照到里头。
此刻,在贾笑雪白的手掌伸进去后,它好像更黑了,黑到深不可测,黑得没有人敢直视。
贾笑一定是在取出武器,好与侠客分个高低。
侠客的宝剑就在手中,他只要轻轻地拔剑,然后像往常一样递进对方的咽喉,就可以结束这场荒唐的会诊,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皮革包裹的剑鞘被手指压着凹痕,过于用力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侠客的右手就握着剑柄,拇指已经抵住银白的剑格,可他却发现自己拔不了剑。
剑本身当然没有问题。
他每天都会保养两个时辰才入睡,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调整配剑的状态。
用时也是两个时辰。
侠客本身也没有问题。
他已经用手中的剑杀过了很多的人。
有籍籍无名的小辈,有赫赫有名的人物,有男,有女,有常人,有高手。
但不管面对什么人,只要他拔出手中的剑,那么最后站着的,一定只有他一个。
唯一的问题,是侠客面前,贾笑的表情。
无论是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实,侠客遇到过最多的表情,便是自信。
他可以断定,面前的这张脸并不自信。
非要不识字的人们搜刮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欲哭无泪。
可是,侠客知道,贾笑这种人,不会为自身而哭。
一个不会为自己哭的人,在最不该哭的时候想哭,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贾笑为侠客而哭。
那种切实的悲悯甚至让侠客已经看到了自己拔剑,被杀的全部场景,而整个过程,流畅自然,好似排练了千百遍。
江湖之中,有很多人都会为了一样不可退让的东西,而抱着必死的决心挥剑。
然而,侠客的这样东西,并不在此处。
他拔不出剑,索性不拔。
径直将此前看得最宝贝的剑拍在桌上,侠客拿起面前已经凉掉的酒,一饮而尽。
将空酒杯向两人展示过后,啪得一声扣在桌上,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潇潇的风沙拭去行人的踪迹,剑就这样躺在桌上,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再也不会被曾悉心呵护它的人拔出。
剑疆下,亮银的铁柄依旧兴奋地闪烁着光华。
樵夫依然在喝酒,却没有早先喝的那么畅快。
坛子豪爽地横在面前,嘴巴却一点点地小心吸吮着酒水。
好像喝进去的每一滴,都会是最后一口。
这样的喝法,注定会喝得很慢,也喝得很美。
胸口不断的起伏,那股灌入口中的温润迅速转变为彻底的火热,烧得他感觉不到塞外的寒风,也感觉不到胸口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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