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林双玉这么左右为难。
他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根深蒂固的宗亲观念的影响,军娃即便是动手打伤了计量员,也不会造成现在的这种难以收拾的结果。
谁也想不到,葛王公司的员工队伍竟然存在着这么大的隐患,员工们在进入公司之前,就已经按照血缘宗亲关系,天然地分成了三股不同的力量,如果不能把这三股力量之间的矛盾和敌意消除掉,葛王公司的员工队伍永远都不会稳定,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掀起一场波澜。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要不然以后连晚上睡觉都不会踏实。
虽说躺在病床上,林双玉的大脑一刻也没有闲着。
处理群体斗殴这件事的难度虽说很大,但现实给自己提供了现在这么一个契机,如何借着这个机会,在解决公司员工队伍存在的隐患的同时,把李家沟的乡亲们中间存在了很多年的“以血缘为壑”的那些沟壑给填平了,把三个族系之间的藩篱彻底拆除掉,让乡亲们不再受族亲矛盾的困扰,让同族同宗的李姓后辈们能和谐相处,相互之间不再敌视、不再防备,让乡亲们合起伙来共同建设自己的家乡,共同创造富裕幸福的新生活。
林双玉觉得这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一篇大文章。
他知道李桠一定希望自己的家乡是一派幸福祥和的样子。李桠为自己做了太多的事,自己也应该为她做些事情,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也要把这件事情办好,权当是对李桠的一种回报吧。
这个李桠也真够意思,他们村里的事情这么复杂,也不提前给自己说一声!
林双玉在想,葛王公司应该和李家沟村是一个利益的共同体。公司的发展可以解决村民的就业问题,公司效益好了,员工的收入高了,李家沟村就富裕兴旺了。
葛王公司的员工如果能够挣脱宗亲意识的束缚,不再有小团体的观念,大家互帮互助,一起为企业的发展出力流汗,他们在村里的长辈们,还能像以前那样把这股那股、这支那支分得清清楚楚吗?
对于李家沟的乡亲们来说,自己是一个外人,但对于葛王公司的员工们来说,他毫无疑问是自己人。这种既是同李家沟无关的局外人,又是有利益勾连的自己人的身份,是解决村里的族系矛盾最合适的人选。
林双玉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只是现在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军娃有没成为这个突破口的可能?林双玉在问自己。
病房的门被悄悄推开了。
李家沟的老主任领着一对五十多岁的农民夫妇走了进来,对着在床上坐起身子来的林双玉说:
“林总,这是军娃的爸妈,专门给你赔罪来了,想请你高抬贵手,给军娃留条活路。”
军娃的父母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他们把手里提着的鸡蛋和水果放到了窗台上,一句话也不说,低头躲到老主任的身后。
林双玉也不让坐,表情严肃地说道:
“军娃这次把事情闹大了,不是我不给老主任的面子,实在是不知道该给那几个平白无故挨打的工人咋样交代。刚才镇上的领导还给我打电话,让把带头闹事的人交给派出所处理。”
“老主任你应该懂法,要不然找个人问问,不说聚众斗殴的事,就凭你那侄子无事生非,持械伤人,造成严重后果的行为,恐怕至少也得判个几年吧。”
军娃的父母听说儿子要进监狱,扑通一声就在林双玉的病床前跪了下来:
“求求你千万别把军娃交到派出所去,他要是进了监狱,这一辈子就完了,我们两口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主任知道林双玉的话不是在吓唬人,他当了几十年的村干部,这点法律常识还是有的,要是让公安来处理,军娃的牢狱之灾是避免不了的。
老主任用力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真是作孽啊,刚刚定了亲,欢喜劲还没过去,他咋就干出这样的事来?”
林双玉让军娃的父母站起来说话:
“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就凭老主任的面子我也不想把军娃送到监狱去,可挨了打的那几个人,能轻易地放过军娃吗?他把人家的胳膊打断了,把人家的头打烂了,人家能饶了他吗?”
军娃的母亲说:“只要我娃没事,我卖了房子给人家赔钱。这张老脸也不要了,挨家挨户给人家下跪磕头,求人家给娃留条活路。大哥,你可是村主任啊,你这个不成器的亲弟弟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一定得出面,跟你兄弟一起去求人家吧。”
老主任沉重地摇着头,眼睛里流出几滴浑浊的泪水:
“人家本来就和咱们不是一股的,没事还想找事跟咱们闹呢,现在我倒是想去给人家磕头,人家能让咱们进门吗?”
军娃的母亲刚从地下站起来,听了老主任的话,膝盖一软,又冲着林双玉跪了下去:
“林总,军娃回家总给我说你是个好老板,求求你一定要帮军娃,他要是过了这个坎,我们一家人这辈子都会记着你的恩情。”
林双玉下了床,扶起军娃的母亲:
“大婶,军娃是公司的员工,我是公司的经理,一定会想办法帮他。你们不要急,先回家去,我和老主任商量商量再说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