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拜剑就坐在最高处,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不像是个山大王,锦缎深衣踩着靴子,手里还把玩着精巧小葫芦,活脱脱就是个浊世佳公子,还是那种甩朱钧百条街的英俊富家哥儿。
三月初三午时种,九月初九午时收,寓意多子多福,福禄安康,偏偏是曾家人丁兴旺的时候遭逢乱世,葫芦刚刚成熟,一大家子人就只剩下曾拜剑一个活口。
葫芦与曾大官人的故事,岚令都听朱钧讲过,这样的人心中没有恨?
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恨一定比任何人都多,恨东百川残暴,恨张长弓无能,恨军民不能上下一心,恨民勇肉身挡住东百川铁骑时张付的默不作声,这样的人手里把玩着的还是葫芦么?那是滔天的怨念,又岂是何予蝉五十九箱粟米,一整箱白银就能够弥补的?
亲人逝世是没办法起死回生的,岚令虽是剑道高手,但从小听着山门前辈讲世俗通天道。
张付并不是曾拜剑的杀父仇人,但东百川入侵下钳城时钳州军按兵不动,一家老小全部丧尽,张付与其兄长就是最大的责任人。
“岚大人说笑了,我们也只是些流亡的难民,吃了上顿没下顿,又谈何报效家国呢?”曾拜剑看似苦笑,实则细致地揣测其岚令的一言一行。
而岚令却已经将头一次见面的曾拜剑,看得一清二楚。
即使没抬头,只是眼角余光扫过那枚小葫芦,岚令就可以确定,这一趟绝对没有来错。
“奉三殿下口谕,整合钳州兵马,张付屠戮百姓罪大恶极,拿得头颅者册封钳州王,官拜大将军,曾拜剑听令!”
岚令真气发音,惊得满堂土匪山贼胸膛一挺,最后两个字更是振聋发聩。
朱钧被他胡编乱造的勇气所折服,摸着脑门心里面直打鼓。
狗屁的口谕简直是漏洞百出,曾拜剑几乎都不用细听都能分辨出真伪,虽然岚令气势如虹,但当真是假的不能再假了。
张付虽然权力很大,但背后的张长弓才是罪魁祸首,搞不好这跨剑的少侠连张长弓是谁都不知道。
更别说拿着张付的脑袋就能册封钳州王,杀一个狗屁千人团练就能封王,大堂上几百号人里有一半都能给他打的满地找牙,更别说官拜大将军。
大将军那是位列三公手掌兵权的重臣,太尉府郑大将军还在北阴关浴血杀敌呢,三皇子就敢给人衣服拔下来再给曾拜剑穿上,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普通人可能听不出来,但凡在高层混过的小人物都能分辨真假。
曾拜剑听令?听个屁的令,这令谁敢接啊。
“钳州王……”
“钳州王……钳州王!”
“钳州王!”
“钳州王!钳州王!钳州王!”
聚义厅里四百人面色通红逐渐高声呐喊,但最先尝试喊话的却也就是寥寥几人,岚令竖着耳朵去听,都有哪些人应承着岚令说话。
朱钧一身肥肉乱颤,恨不得拔腿就跑,给这帮人画饼也不是这么画的啊,再呆下去小命都得搭在这。“你岚大侠艺高人胆大,老子可玩不起!”
羽扇少年吴昭采差点笑出了声,笑得不是岚令漏洞百出,而是摊上了这么一个猪队友。
长剑出鞘只在眨眼间,剑气挥洒将那几个最先呼喊钳州王的喽啰全部挑翻,但挑翻在地偏偏不杀。
真正无辜的人只会觉得莫名其妙,而想做搅屎棍的人一定面露慌张,何予蝉想把水搅浑,岚令给他这个机会。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剑气掠过吹倒了十几人,岚令从这些人身边一个个闪现,有的人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目光,仅仅将这一个扔到了装满白银的木制大箱子上。
一剑先斩了他两根手指,踩着他的胸膛冷冷问道:“张郡尉近来可好?”
岚令背后黑鳞龙蟒怒目而视,威压着脚下之人的全部心神,必须要在他没办法思考的时间里把他的胆子吓破。
白发老翁要出手阻拦,被少年人用羽扇挡住身形。“张爷爷,看下去。”
曾拜剑同样目光不善,他都没办法揪出来的内奸,岚令凭什么确定就是此人?
口谕是假,揪出内奸才是真,猝不及防中的慌乱没人能够掩饰住,做内奸被揪出来就是必死,这些人往往都是心智坚毅过人,想从他们口中知道其他内奸是谁根本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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