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刚给玉米打完一壶杀虫药的珍嫂背着药壶从地里走出来,这壶是背式半自压力壶,壶把在右侧上下摇动提供压力,链接软管的喷嘴在左侧喷出雾状药水,一壶药水三四十斤,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算轻,也就是珍嫂这样健硕的女人才长时间背得起,珍嫂看了看太阳方向,该回家给孩子做饭了,珍嫂全名叫王秀珍,隔壁王马村人,十七年前嫁到这焦家庄,她老公叫焦建民,弟兄两个,老实本分的乡村汉子,夫妻俩生养一双儿女,农忙时在家伺候家里的五亩地,农闲时候去距离焦家庄八十里左右的西山煤矿去打小工,焦家村北靠熊耳山,南临熊耳河,说是条河,其实也就是一条大一点的山渠,但是熊耳山可是大山,传闻里面藏有龙穴,而焦家庄,王马村,高庄几个自然村就在熊耳山下,这几个村都属于马场乡管辖,而西山煤矿则属于西山镇管辖,西山煤矿是浅层煤矿,煤矿单位属于半公半私性质,平时一部分劳动力由西山看守所的劳改人员提供,大量劳动力则在市面上常年招收,一天一块八毛钱工费,一月一结,两个月放三天假,平时跟劳改营的人不在一个矿区干,各干各的,互不干扰,一个月五十四块钱的工钱在当时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所以,焦家庄的壮劳力们农闲时候基本上除了懒汉,都去西山煤矿挣外块贴补家用,至于现在玉米长腻虫该打药的时候,这都是小活,家里健壮一点的女人们都能搞定,如若体弱或懒惰的女人,侧会雇佣乡里的药工打,打一亩地一块钱,珍嫂可不舍得花这钱,她自己都会干,她拿下骑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从领口开始晒成两色的脸脖,晃了一下背部被汗水浸透的衬衫,提着借来的药壶去河边刷药壶去了,药壶是借来的,每次用完得刷一刷壶内药物残留,以防下次药性相冲。八十年代的农村,那真的是通讯全靠吼,治安全靠狗,至于纳凉,即使有电扇一般也舍不得用,电费得要钱啊,男人挣钱多不容易,女人们得勤俭才能持家,不持家会被村里人说道的,所以村南边那片有山风的杨树林成了村里女人们的纳凉圣地,也是村里八卦家常文化交流中心,在这坐一上午,村里消息一览无余,东驴西马的什么都知道了,杨树林旁边这条土路,也是回村必经之路,珍嫂刚走到树林旁,就有一群妇女们来赞叹打照呼:“珍嫂回来了?”“珍嫂打药去了?”“咦....看看还是民家的媳妇儿能干!”“是啊,都在这凉快那?”珍嫂笑着回答道,这时有个老妇人说:“阿珍吶,你过来,我给你说点事”说话的是栓子妈,栓子妈老公早逝,自己一人把栓子拉扯大,前年取了儿媳妇,去年儿媳妇又给生了个大胖孙子,把这老太太高兴的见人都笑起一脸褶子,珍嫂一看是她就说道“婶子,有事啊?能在这说不?俺手里提着药壶那,有孩子在,我不好过去的”栓子妈闻言看了一眼旁边草席上香甜熟睡的孙子,顺手用扇子驱赶了一下趴在孙子白嫩腿上的绿头苍蝇说:“哎呀,没事,你都刷过了,过来吧,我给你说点事”珍嫂听完想了想,还是把药壶放在树林边,自己走了过去,栓子妈顺手拿了一个去年玉米裤叶编织的草墩让珍嫂顺势坐下,珍嫂说:“啥事啊婶子?”栓子妈说:“阿珍啊,你这地里还有多少没打完那?”珍嫂说:“还有一亩半,东南那块地打完了,就剩下开的河荒地了”栓子吗说:“阿珍啊,打药你得注意点啊,打药时后脊梁出汗了,一定在收汗之前,把背后擦一下再凉快,要是不擦直接来凉快了,万一不小心有撒背上药了,会随收汗的时候被皮肤吸收到体内的,高庄高二驹家的媳妇儿就是不注意,就中毒了,差点出大事”栓子妈说这个倒是真的,在那个敌敌畏还不是雪碧的年代,敌敌畏就是敌敌畏,盖子里更没有再来一瓶的奖励,毒的很,随汗腺进去体内,真会中毒。珍嫂一听是交代这事儿说:“婶子,这我知道,我在河边用毛巾擦过了,一会儿再回家换换衣服就没事了,我会注意的,谢谢你啊婶子,你看看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得回去给孩子们做饭去了”栓子妈一听此言,扶了扶头上的发珑,脸色略有拘谨的小声说到:“还有个事儿,你家大黄狗是不是快下崽了?我们家的狗去年春天误食鼠药死了以后,又恰逢得了这小子,老辈规矩添丁不添狗,我这也没再养狗,现在这小子也一周岁,栓子又整天在矿上干活,家里剩我们娘仨,院子里有个黄鼠狼啥的动静,没条狗可不行,你家大黄狗也聪明,要是下了崽,能不能送我一条狗崽?”珍嫂一听是这事儿,笑着说:“成,送你一条也行,但是今年秋季了,你可得把你种的花椒送我二斤”栓子妈一听珍嫂同意了,赶紧说:“可以,我给你三斤,你得让我挑一条结实一点的”珍嫂说:“行,就这么说定了,下了崽满月了,我让你去先挑”说吧就起身准备离开。那时候的农村社交就是这么淳朴,也是这么市侩,毕竟物资匮乏嘛,母鸡丢蛋都能骂一天,猪崽狗崽可是能卖钱的。这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说,你们看看,又有人回来了,众人翘首一望,这条唯一出村路上远处有个骑自行车的人,好像自行车后座还带着一个人,由远而近正向村里走来,走近一看,是焦俊庆媳妇儿栾秀芝,带着她的傻闺女回来了,自行车大樑上还挂了一兜东西,这时有人打招呼问道:“秀芝,你这是去那了?”栾秀芝回答道:“去了乡上,妮儿不舒服给她抓了点药,又去供销社买了点夷子”那村妇又说:“哦....下来歇会儿吧?”栾秀芝说:“不了,我得回去做饭了”说完巡了众人一眼,骑着自行车就回去了。众人叫她走后,哗的一下开始议论纷纷,这个说你看还是人家秀芝,整天腼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买东西就不出门,也不知道在家整天干啥。那个说,可不嘛,你看看她保养的,都三十几了,那皮肤,那身子。还有的说,好看有啥用?自从她带着她那傻闺女嫁给俊庆,就没见那肚子隆起来过,要不是生不出来,她会不出门?就是她那闺女倒是越来越俊了,可惜是个傻子。这时候有个突兀的声音说,你们别说了,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转移话题,有的说没有啊!有的说我好像闻到一点,臭臭的味。有人附和道,是有这么个味,不起风没有,起风的话有一点,像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珍嫂也挺着鼻子嗅了嗅,确实有一股子怪味,说道:“是有股味,像是什么死了臭了,不会是那个缺德鬼把死猪崽扔林子里了吧?”有人说,不会吧,谁这么缺德,这林子是大家乘凉的地方,谁会扔这里?还有人说,也有可能是野畜牲死在这里了,要不找找吧?找到了就埋了,老这臭臭的,气味再大了也不好受。w.uknsh.m众人闻言,皆认可这话,这是大家乘凉聚集的地方,真有个死猫鎏狗的烂在这,谁都膈应,珍嫂闻言也不好走了,只能陪着准备寻找,这下除了看孩子的人,其他人都根据这所有若无的气味寻找起来,这片杨树林是白杨树,方圆也就三四百米的样子,是村里先辈们开荒时种下的,现在大的直径有七八十公分粗了,范围不大,众村妇很快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这时珍嫂突然发现一棵树上一侧上有湿痕,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树身上的水痕,仔细一看还不像是水痕,油汪汪的一绺,她神使鬼差的顺着痕迹向上看去,透过茂密而又摇曳的树叶层层向,在树的底杈再向上的杈枝处,好像黑乎乎的架着一坨什么东西,树叶随风一遮一掩的看不清楚,她挪动脚步换个空挡方位再定睛一看,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树上靠着树主杆骑着树杈的,怎么是个人?她揉揉眼再看,确实是个人,还是是死人,确定是个死人,人都烂了,顺着树杆淌下来的,是尸水!珍嫂脸色刷一下白了,后背此时感觉无比清爽,颤颤巍巍举起手指着树上,嘴里嗬哦乱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憋了半天大吼一声:“树上有死人!”众妇闻言围了过来,顺着珍嫂手指一望,集体愣了一下,然后就听见有人尖叫:“啊.........”随机有人叫喊立刻向林外奔去,珍嫂此时醒悟过来,也是扭头就跑,边跑边喊:“找公家人来,死人了,死人了!”而此时坐在林子边上看孙子睡觉的栓子妈看着从林子深处惊慌失措奔出的众妇人一脸懵,这是咋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