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城将军府,楚寒为了讨好孤云、残风、蝶舞三位上使,不惜让出了自己居住的那座格局最好的院落,又精心挑选了数名模样标志,性格乖巧的侍女来服侍三人,对此,孤云等人倒也没有回绝。
正堂前,接到属下禀报的残风急匆匆推门而入,看着眼前被一黑一红两种不同颜色的光芒笼罩全身的孤云和蝶舞,残风并未出一言打扰,转身走到一旁的楠木椅子前坐了下来,直到看见两人身上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方才用满是讽刺的语气开口道:“看样子,这是打蛇不成反被蛇咬了!”
对于残风的挖苦,孤云和蝶舞并未理会,而是集中意念将体内运行的真气全部收回丹田之中,少顷,孤云方才缓慢的睁开双眼,冲着残风反唇相讥:“少在那说风凉话,换了是你,未必好到哪去。”
残风闻言不屑的哼了一声,尽管一直看不上自己这位哥哥,但孤云的判断力精准这一点还是毋庸置疑的,既然他说了自己在场也讨不了好处,那么现实就一定是如此。
“对于那个安哥,你真的确定他没问题么?”蝶舞的功力必孤云要稍逊一筹,故而她调息内伤的时间也要慢一些,直到两兄弟互相挖苦完毕,方才对孤云提出了自己心中隐藏的疑惑。
孤云皱着眉头边思索边回应蝶舞道:“现场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安哥没有说谎,我也让禁翊营的影卫们去审问庄园中的仆役和婢女后得出的结论也是没有任何异常,基本上可以排除这个安哥的嫌疑。不过……”
“不过什么?”残风接话问道。
“我总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就是说不出来。”孤云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
见孤云没有说出个头绪,蝶舞的那清冷的眼眸中不禁泛起了一丝凶光:“宁杀错不放过,这种时候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大意,今夜我便亲自带人去灭了安家。”
“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有些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我们决不能盲动。”孤云抬手制止道。
在场三人都是聪明人,孤云口中的没有尘埃落定指的是什么,他们心中自然清楚,现在正赶上云扬王登基的档口,众人行事必须慎之又慎,万一给地方那些尚未归心的各位节度使落下什么口实,令他们群起而攻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见孤云说的有道理,蝶舞便将手中紧握的紫金软鞭又放回了桌子上,一边转动着手指,一边问孤云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高烈,他表现的越是强悍,就越得让他早点死,否则如此纵容他隐匿于世间,早晚惹出什么大乱子。”
对于蝶舞的话,残风送送肩膀表达出了自己的无奈:“说得轻巧,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失了先机,他必定会隐藏的更加谨慎小心,人海茫茫我们去哪里找?”
“既然我们找不到他,就让他来找我们了。”孤云的嘴角泛起一丝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冷笑“既然想跟咱们玩游戏,那就让我们来教教他,这个游戏到底应该怎么玩。”
厢房之中,秦升冲着床榻上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的小皇子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此刻他看向高烈和媛儿的眼神已经由最初的欣赏、认同变成了无比的崇敬,只见秦升站起身来神色果决的对着二人说道:“大统领,媛儿姑娘,你们放心,只要秦某还有一口气在,就定会把你们安然无恙的送到南境。”
高烈上前一步扶起秦升,两双大手有力的握在一起,虽未发出一语,但虎目相对早已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信任与依靠。
“大统领,秦参将,我们坐下慢慢说吧,毕竟现在我们需要好好的计划一下了。”看着这一幕,媛儿的脸上写满了感动。
二人闻言,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三人回到桌旁做好,秦升率先开口介绍起了广义郡目前的形势。
“此番围捕大统领失败,广义军高层颇为震怒,除了封闭广义郡全境外,楚寒还亲自下达了禁街令与禁市令,百姓归家,店铺关张,郡内各辖地的兵马司城防军配合当地驻军,每日对辖地内进行三次大搜查,各关口的把控则更为严格,除非有广义军节度使签署的通关令和楚寒本人的兵符外,其余人等一概不得出入。”
听了秦升的话,高烈抚起下巴,口中恨恨的道:“这个楚寒为了给他的新主子表忠心,可真是不遗余力啊!”
秦升冷哼一声,讽刺道:“只可惜,他的新主子对这条走狗还未必放心呢!”
“此话怎么讲?”媛儿好奇的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去安家庄园的路上,那个叫孤云的使者曽暗示过秦某,说楚帅年迈,又太过纵情美色难保身体没个意外,到时候这广义军节度使的位置可能要另择贤良了。”
媛儿闻言,不禁会心一笑,开口打趣秦升道:“哟,看起来这位上使大人对秦参将还颇为青睐啊!”
“哈哈哈!”三人发出一阵哄笑。
“广义郡地处交通要塞,可谓是帝都的屏障,如此重地聂英岂会不换上自己的心腹镇守?一旦他利用完了楚寒,势必会对他下手,楚寒聪明一世,如此简单的道理不会想不明白,只是现在他别无选择罢了。”高烈头脑清明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总算是让这头起伏不定的猛虎学会了思考,此刻媛儿看向高烈的目光中满是敬佩和欣慰:“想不到大统领分析起问题来是如此的一阵见血言简意赅啊!”
高烈闻言不由得一脸惭愧的看向媛儿:“总不能什么事情都劳烦姑娘费心筹谋,我自己也得学着动动脑子啊。”
若高烈真是那种头脑简单的赳赳武夫,又怎么可能受聂胜如此倚重担当翼翎军大统领,要知道已故的禁军统领杨靖臻虽然在官职上比高烈高出半级,但是禁军五部所有人包括杨靖臻在内都明白整座皇城只有交在高烈手中才是最令人放心的。
只不过整日跟在一群聪明人身边,凡事都不用去思考只需执行,久而久之高烈也就养成了这种不动脑筋的坏习惯,这才给人留下了性情刚烈冲动的印象,而眼下历经大变的高烈在心性上早已经提升到了另个境界,故而将这种早已经失去的思考的能力又重新找了回来。
“眼下这种情况,我这兵马司也不太安全了,那个什么孤云是个聪明人,楚寒的脑子也不慢,因此眼下大统领一定要尽快离开广义郡方位上策。”秦升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从里边取出一张广义郡的地图,而后返回两人面前将地图平摊在桌面上。
“这里是九连城,出城往东是松溪镇,过了松溪镇向南走七十里便是洛口镇。”秦升指着地图对二人说道“过了洛口镇,接下来的茂陵、河源驻军都不算多而且这一带多是山高林密,又有安哥的向导带路,应该可以走小路绕过去,唯一的难点,在这里。”
顺着秦升手指的方向看去,高烈和媛儿的目光落在了“苍云渡”三个大字上。
秦升抚摸着颌下稀疏的胡须,尽可能的在脑海中回忆着有关苍云渡的信息:“苍云渡立于赣江之畔,是广义境内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渡口,每年全国各地的赋税、盐铁等等均要经此地上岸转陆路送往帝都,这里作为漕运重地历来是由楚寒的心腹大将曹蛮率广义军最精锐的三千兵马驻守的,大统领若想离开广义,那苍云渡这一关无论如何是绕不过去的。”
“无论如何,总要想想办法,尽人事听天命。”每次遇到难以的抉择的事情的时候,媛儿总会不自觉的摆弄起发梢。
高烈则紧攥着拳头,语气凝重的吐露出了众人最不愿意听到的那几个字:“若真的机关算尽还是回天乏术,就算拼上我等性命强行破关,也要把小殿下送出去!”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虽然在媛儿的精心布局之下,众人暂时逃出了生天,但是眼前最大的危机还没有解除,目前众人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此地。
“莫不如这样,今夜我夜探将军府,设法盗出楚寒的令牌或者弄出一份通关牒文来。”一拍桌子,高烈猛地站起身来,言语间满是决绝“只要有这些东西在手,就算大摇大摆从曹蛮眼前上船,他也不敢阻拦。”
秦升见状,眼前顿时一亮,紧跟着高烈站了起来:“算我一个,将军府我去过好几次,里边的情况我熟悉。”
“等等!”眼见二人就要打定主意夜探将军府了,媛儿急忙起身阻拦道“两位将军先别急,再让媛儿好好想想,将军府,令牌……”
想到这里,媛儿的脑海中不禁灵光一闪,一直处于混沌状态的大脑,思路顿时清晰了起来。
看着媛儿渐渐翘起的嘴角,高烈和秦升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不约而同的开口道:“姑娘,看起来你又有主意了?”
并未答话,媛儿只是珉起嘴唇,对着二人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
今夜的九连城格外静寂,或许前夜惊天动地的大搜查让九连城中的百姓彻底害怕,又或许是禁街令与禁市令的缘故,总之九连城的街道上除了偶尔巡查的广义军巡逻队外空无一人。
“头,这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咱们还巡个屁啊!”手持长矛的兵士整了整头顶的头盔,略带不满的向队长抱怨道。
这是一支十人组成的巡逻小队,他们负责的抵御是九连城的西南方位,由于这里远离城中心的集市区,且距离广义军的军械库比较近,因此就算在白日出没的行人也不算很多。
“就是啊,头,再往前走几十步,就到了军械库大门前了,绕了这么多圈,那守门的兄弟脸上有几根胡子我都能数的过来了。”
另一名兵士也开始抱怨起来。
其实巡逻队长也早已经厌倦了这种近乎枯燥的转圈圈活动,见手下弟兄开起了话茬,他便张嘴接话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头,我那里弄了几坛南唐的好酒,要不巡完了这一圈,咱弟兄几个去喝点?”一名个子矮小的兵士试探着问队长道。
“魏老四,你小子还有这本事,能搞到南唐的好酒?”巡逻队长素来嗜酒如命,一听手下弄到了美酒,当即双眼便冒出了精光。
那被称作魏老四的兵士闻言挠着头回应道:“这不头几天跟着城防军的弟兄们守城门的时候,一些商队给的常例么!”
“你小子,一贯吃独食,有这好事怎么不告诉我啊!”
“就是啊,太不仗义了!”
魏老四闻言,委屈的反驳道:“你们几个没良心的,有酒喝还这么多废话,我不告诉你们,你你们不也就算了么?”
在一众兵士的谩骂和嫉妒声中,巡逻队长开口道:“好了好了,难得你小子有这份心,咱兄弟也就别跟他计较了,那巡完这一圈,咱们喝酒去!”
话音未落,巡逻队长突然感觉脖子一凉,整个人便毫无征兆的瘫软在了一旁,他双手用力的按住脖颈上的伤口,想出声给不远处守卫军械库的卫兵示警,却发现自己早已经说不出话来,鲜血大口大口的从嘴里喷涌而出,在死前的最后那一刻,这位巡逻队长亲眼目睹了自己手下九名兵士一一被手持匕首的黑衣人割断了喉咙。
林学摘下面罩走到巡逻队长的尸体前,抬腿踢了两脚,确认对方已经死透了的情况下,对身后的同样身着黑衣的翼翎军们命令道:“将现场打扫干净,换上他们的铠甲。”
“诺!”
按照巡逻队的速度,在守卫军械库的卫兵面前绕上一圈的时间最多也就不超过一刻钟,可眼下守门的五名卫兵左等右等,眼看着过了快半个时辰了,就是看不见巡逻队的踪迹。
“他娘的,这群王八蛋肯定不知道跑到哪喝酒去了。”其中一名守门的卫兵同那巡逻队长是老乡,对于那队长的德行一贯是最为了解。
其与众人闻言不由得怒道:“执勤还敢喝酒,我看他这个队长是不想干了吧!”
正说话间,五名卫兵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厉喝:“口令!”
“岂曰无衣!”林学等人的突然出现吓了众人一跳,但当他们抬头看到林学等人身上穿着的广义军盔甲时,在误以为对方是自己人的情况下不由得暗骂一声道“他娘的人吓人吓死人,你们不知道啊,这么长时间连个人影都没有,还以为你们让黑白无常给勾了魂呢,回令!”
眼见着对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可对于自己提出的回令请求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众卫兵锐敏的察觉到事出有异,立刻端起手中长矛对着前方怒喝道:“给老子站住,回令!”
“嗖嗖嗖!”几声诡异的声响突然在静寂的夜空中回荡起来,守卫军械库大门的五名卫兵只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林学在他们面前突然转了个身,手臂如做出了一个推门状的姿势,五道寒光随即从他的袖口间爆射而出。
林学带着众军推开军械库大门缓缓入内,走在最后面的一名翼翎军士兵则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一众尸体,看着每具尸体的咽喉上那一把精致小巧的飞刀,他不屑的对着尸体哼了一声,随即快步跟了队伍。
与此同时城北的广义军粮库之中,赤裸着上身的韩猛将手中的狼牙棒在空中慢慢的抡出一道弧线,奔着面前三名手拿长矛却瑟瑟发抖的广义军士兵狠狠的砸了下去。
伴随清晰的骨骼碎裂的声音,三名士兵全部被韩猛连人带枪的砸倒在原地。
看着自耳门处不断蜂拥而出的广义军兵士,满身血污的韩猛咧着大嘴笑道:“来得好,兄弟们,你们在天上看好了,咱韩猛今天是怎么替你们报仇的!”
明明手里握着刀枪却被人追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数次面临险境却又总是靠着女人的智慧化解,一贯心高气傲的翼翎军汉子们在这段时间可谓憋屈的够呛,眼下终于有这么个机会同敌人光明正大的沙场上相搏,这些被束缚了许久的猛虎们若不趁着此时大杀四方,那便不是他们的性格了。
“对方人多,不要恋战,先烧了他们的军粮再说。”韩猛一人一杆狼牙棒堵在耳门前,凭着一身蛮力也不去讲什么招式了,只要有人敢向前靠便挥起狼牙棒死命砸过去,一时间遍地都是血肉模糊的广义军兵士的尸骸,剩下的人则被如同修罗杀神一般的韩猛吓得呆住了脚步,一时间谁也不敢靠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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