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八月,太阳攒着火气透过每处缝隙灼烧着地上的人们。
巷子深处一间破瓦房内几个乞丐颇有秩序的躺在堂地上赖睡着,从皮厚到皮薄依次从外至内排列,安排人称这样兼容了人道关怀与自然规律。
实在是聪明人才能悟出的道理呢。
日头的火热慢慢向西移去,透过门前矮树的枝缝,正当当耀在最内侧乞丐的眼窝处。多少日了,他似乎还未习惯这里恍若隔世的一切,迷糊中抬手去挡,可下一刻却鲤鱼打挺站起身窜出门外。他把手掌抵在额头,细细观察着太阳的方位。
嗯,时辰尚早。
上一世,身为乞丐的叶邵做过许多荒唐事,可唯独今日这场他从无悔过,即便最终让他乱箭穿心,搭上半生华少,他依旧愿意再走一场。
“邵爷,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叶邵露出齐整整八颗大白牙,“要饭啊。”
“.......你...你还真敬业哈!”
除了最外侧的胖子还在呼呼大睡,其他几个兄弟都被吵醒了,他们也不起,就着热烘烘的光斜倚着。昨晚吃的饱,肚里的食还存着形呢。
“邵爷,昨晚上咱们从王员外要来的鸡屁股还有十几个,用火烤烤够咱们喝一盅的,今个就别去了!昨个等那狗员外等到半夜,还跟臭虫那帮打了一架,大家伙都累呢!”躺在最内侧第二顺位的瘦小个子合着眼微微扬起头,他是几个乞丐中最‘弱不禁风’的,以前常被大家调侃是太子身子乞丐命。
明着他也不恼,只在暗处下狠手报复回去。被抓了,他大大方方承认,两方对着作揖致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围子里的乞丐都会自报大名,也时常说说当年在哪个村头种过地扛过工,可唯独他含含糊糊,时常打岔自己是地狱派来的使者,将来是要让所有富贵荣华人吃尽苦头的,有时又一副‘楚楚可怜’模样说自己是个弃儿,没人希望他活着。
这时候叶邵都会嗦嗦满是鸡油的十指,将最大那块鸡屁股扔他怀里,“给爷吃了!日后有邵爷在的地方就有你鸡屁股吃!”
“你们歇着,”叶邵转过身,双手理了理蓬乱的头发,他以为很有效果,能显得他更飘逸出尘,其实没有,头顶上那几根倔强的柱子依旧向天生长。他又抻了抻补丁满身的破烂褂,可褶子油污一样也没少,但他依旧信心十足,唇角扬笑,左腿有节拍的抖着,“今日我!叶邵!你们的邵爷!单独行动,做票大的!都在家等我。”
他回到这里有些日子了,但依旧止不住心里的那份窃喜。
这是什么?死而复生?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重生!
上一世,他夹在仙宗派与军将之间,说好的两方和谈,心平气和地、平心静气地。最后他跟谈判胜出的一方走。听起来多么合情合理,也符合自然学中的优胜略汰。
可他万没想到这些人明明都出自名门,乃最为遵规守矩之辈,怎么还谈急眼了呢!
急眼也便罢了,对着他数剑齐发是怎么回事。
总之,他最后被左右两边放出的剑扎成了肉筛,合眼的那刻,他只觉得那日的阳光分外刺眼。当他被阳光刺的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一切都变了。
他回来了!回到了三年前。
“邵爷,我...我陪你去。”最外侧的胖子眼睛还没睁开,上半身已经爬出门槛,叶邵对此深为感动,抬腿便要跑。
毕竟让这死胖子跟去还不如赶着隔壁王婶家的老母猪。
“我去吧!”
瘦小个子身形灵敏的跳到屋外,只见那胖子也是实在人,“哦”了一声,爬回去继续睡了,叶邵也不知道这兄弟是不是在梦游,害他白感动一场。
“好!叶冥陪我!”叶邵搂过瘦小个子,冲他挑了挑眉。心道,上一世的今日可全靠他呢。
叶冥这名字是叶邵和瘦小个子一起取的。
他说没人给他名字,也没人问过他的名字。叶邵听了只觉甚好,这是个大便宜啊!于是乎他蹭到瘦小个子身边本想苦口婆心让他跟着他姓叶,可没成想瘦小个子一听立马同意了。
叶邵乐不跌的开始为瘦小个子取名,颇有点贤父为乳子取名的架势。
可怪就怪在自己读书不多,想出来的都是眼前的物件,比如向天望去一片漆黑,叶黑?不,太俗,叶漆?嗯?怪怪的?他摇了摇头,又向地望去,正巧眼前一只屎壳郎正辛勤的搬运‘粮食’,叶屎?叶壳?
“叶郎!”
瘦小个子看着目光灼灼的叶邵摇了摇头,“就叫叶冥吧。”
“叶明?”叶邵沉吟了许久,装出一副慎重模样,点了点头,“也好,一片光明,好......”
“不是,”瘦小个子低声打断了叶邵,“是冥府的冥。”
叶邵,“.......”
正午已过,可太阳的燥气依旧像一条无处不钻的响尾蛇刮撩着瓮城中每个人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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