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休下山后,整个下午,叶溟对寺庙内外好一番洒扫庭除。说起来,这间寺庙是典型的北方农家小院的结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院除了正中供奉菩萨罗汉的主殿外,左右还有数间禅房,充作客用。
后院除了几间自住的禅房,还有一间经室,一间厨房,厨房旁边开了个侧门,外面开辟了个自种的小菜园,菜园旁边就是一块练拳用的空地。此外,后院除却厨房,其余每间房屋下面都有对应的密室。禅房下面的都是练功室,经室下面的则收藏着叶溟这一脉传承一千多年间留下的各种珍奇之物。
自从叶溟下山后,这座寺庙便无人久居了。师兄傅子休虽然是师父座下唯二的弟子,但是身为俗家弟子在山下还有一大家子事情,所以不可能久居此处,隔五差七,逢年过节上山来洒扫一番,维持不倒便罢了。
叶溟虽然是富家子弟出身,但是自小在山上和师傅一起生活,诸般杂事从小在师傅的教导下自理,因而洒扫庭除之事也是轻车熟路。即便如此,等他把整座院子都收拾干净之后,已然时近黄昏。简单洗漱之后,叶溟就到厨房给自己鼓捣了俩小菜配着米饭果腹。
夜幕降临,吃过晚饭的叶溟站在清觉寺前的凉亭里居高远眺,开阔心胸。山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渐渐亮起,点缀在朦胧田野之间;万家烟火随风飘摇,化作缕缕炊烟慢慢融入夜空,直至终不可见。
抬头望着神秘而美丽的夜空,点点繁星点缀其上,各自闪烁着微弱的星光,彼此之间既相互孤立,又似乎有着隐秘的联系,似在向世人昭示宇宙的奥秘。
每每凝望星空,叶溟总会不可自拔的沉迷其中,与那深邃广袤,无际无涯的宇宙相比,渺小的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就更不必提什么功名利禄,爱恨情仇了,每每思及此处,叶溟总有种万事皆休的倦怠感。
虽然叶溟才是个年纪不过23岁的青年人,但是举凡接触过叶溟的人都觉的叶溟好像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行为举止间总透露着一股不属于年轻人的淡然,大多数人得知叶溟佛门弟子的身份后,总以为这是佛法作祟,更有很多同龄人因此而疏远叶溟,生怕自己被传染似的。
可他们哪里知道,佛经道藏固然对叶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但是叶溟自小学习的可不仅仅只是佛经道藏,经史子集,诸般西学亦均有涉猎,现代教育也不曾落下,更遑论叶溟还算个小有所得的修行中人,论及识多见广,他们有哪里及得上叶溟呢?
所学越多,见识越广,明白的道理越多,越发觉得人生天地之间是何其渺小,就越是虚怀若谷,谨言慎行。而这样的人面对世俗的荣辱诽谤,也就越加淡然。
相反越是见识浅薄,不学无术之人,反而越是理直气壮,甚至理不直气也壮。这样的人也越加难以摆脱世俗荣辱诽谤的影响。
道德经有云: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可谁人又真正知悉,真正造就这班叶溟的,非是佛经道藏,正是这抬头可见,却无几人在意的浩渺星空。
片刻之后,叶溟收回发散的思绪,转身进了清觉寺。
清觉寺除了大殿供奉一尊形制殊异的无名菩萨像,和其左右两侧的六尊随侍罗汉像外,别无其他装饰,可说是极其寒酸简陋。
想当初,叶溟曾祖叶李带人送叶溟上山拜师时,也曾请教惟念和尚,为何不四方化缘,广修庙宇。惟念和尚只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除此之外,便不再多言。
后来随着叶溟年岁稍长,也曾请教,为何庙内如此寒酸简陋,惟念和尚当时只说了四句佛偈。
“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
这四句佛偈叶溟虽然早已知晓,但却未能参透其中真意,从那往后的岁月里,叶溟总也记着这四句佛偈,时时参悟,冀望能有所得。
那一年叶溟12岁,也是那一年,师傅将师门传承白骨观想法授予他。并告诉他,主殿菩萨像下面有个更为隐秘的密室,是他们这一脉历代传人舍利子供奉之处,历代传人修行观想法时也多会在此密室内闭关。叶溟走到菩萨像身旁,掰转菩萨身下莲座上的莲瓣,菩萨像后的密门缓缓打开,叶溟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
密室内,叶溟盘膝坐在蒲团之上,身后即是供奉历代传人舍利子的舍利塔。收拢思绪,排除杂念,凝神定心,渐渐沉入定境之中。虽然对于叶溟来说,进入定境已非难事。但是实际上修行之人,真正想要做到这一步,是非常非常的困难的。
想当初,惟念和尚授予叶溟白骨观想法门,小叶溟欢喜异常,以为师傅终于要传授自己神功妙法。
不过等到师傅授法结束,叶溟才愕然发现,师门秘传的白骨观想法修行的第一前提,就是要求禅定功夫到达第一层大境界“身空”而“入静”的深层水平,要能与虚无定境中感应魂魄,照见识海,才能修炼白骨观想法。
可当时叶溟才是个12岁的小少年,禅定功夫不过初定,堪堪能够入静,尚不能完全无感无念,无法感应魂魄,入照见识海,更遑论在识海中观想己身白骨相了。
12岁正是性子跳脱的时候,小叶溟跟着师兄傅子休沉迷无名拳法炼体不可自拔,想要深层入静,实在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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