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偏远的北部小城，一个与世无争的极寒之地。只有在夏日，街上才会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人们享受着阳光带来的快乐。
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
课堂上先生在教三子经，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空着，这两个小调皮正在院墙根，想着怎么逃出去。着华服的叫三六，穿一身素衣的叫阿荣。三六是警察局长吴振邦家的小儿子，是醉酒后和一个叫凤翠的丫头生的，虽说生活上比普通人家优越不少，在家里始终被挤兑。阿荣家是卖猪肉的。局长家后厨时常在这采买食材，三六在家里待的憋闷，总和厨娘去买菜，一来二去和阿荣玩的很熟络。
到了上私塾的年纪，阿妈凤翠求得局长让三六上了私塾。虽不是什么好的私塾，阿妈还是希望三六，能多识几个字，身份低微，将来继承家业是没什么希望。局长有一个正房，三个姨太，五个儿子，庶出的三六是没有份的，只求能识文断字，将来谋得一碗饭吃。
三六在家里看尽了太太们的脸色，不愿待在家里，总找机会出去玩。在外人眼里，怎么说也是局长家的公子，少不了恭敬，这让他幼小的心灵得到些许平衡。
自从认识了阿荣，三六感觉每天都很开心，他们常常溜出私塾，掏鸟窝，打水仗，过家家，认识了好多好多的小朋友。
每次逃学后回家，阿妈总会拿着鸡毛掸子，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的假装狠狠的打着三六。
阿妈没上过学，在重男轻女的年代，早早的承担了家务和照顾弟弟。为了改善生活，十几岁就被送到局长家帮佣，受尽了颐指气使，只盼着长大了，能寻一个实在的后生，过简单的生活。
十八岁那年，和后厨学徒阿乐好上了。那段日子简单而美好，白天伺候完老爷太太们，夜深了，在后花园月光下，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
然而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一次局长喝多了，睡在了客房，大太太让凤翠帮老爷洗漱。忙活了半天，老爷终于睡下了。
凤翠在和客房连着的小房间里侯着，夜里还要端个茶倒个水的。
水，我要喝水。刚眯了会的凤翠连忙起身，给老爷倒水。
夜里迷迷糊糊，吴振邦觉的是口干舌燥，连喝了两大碗。那天也是夏季，他眼神迷离的瞟了两眼轻衣薄衫的凤翠。乖乖，这么久都没发现家里有如此漂亮的小美人。在递茶杯的时候，他顺势拉住了凤翠的胳膊，一把将她搂入了怀里。任凭翠儿是怎样的哀求和哭泣，老爷终究是没有放过她。那天，雨下了一夜，凤翠哭了一夜。
再后来，她不哭了，她觉得自己不干净了。第二天就和阿乐提出了分手，什么原因她不肯说。阿乐以为她贪图富贵，离开了局长家。
吴振邦一时图了新鲜，就纳了她做四姨太。
凤翠教训着孩子，想着自己人生的过往，如果三六不读书识字，将来不谋得一个体面的营生，会不会像自己和阿乐一样，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三六哪懂什么上学的重要，他脑子里想的还是明天玩什么，去捉弄谁。
凤翠自从做了姨太太，不再整天被人呼来唤去，悠闲了很多，日子变得无聊而单调。在最初的日子里，老爷每天都会带好吃的和胭脂水粉的哄着她，她也慢慢接受现实的生活。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拿什么去和生活抗争。她开始观察姨太太们，在这深宅大院的生活。
大太太赵雅柔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为人干净挑剔傲慢。父亲赵普是国民政府在H市的特派员，位高权重。学生时代留过洋，虽说在外没学到什么真本事，洋人的那副扮相还是学得来的，喜欢戴一副金丝眼镜。他有三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把小姐宠的是刁蛮任性，只要能做到的，都是有求必应。请最好的老师，教她琴棋书画。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希望将来女儿能嫁给军政要员，搞政治联姻，就算不能在仕途上为自己更进一步，也要为她的弟弟们，在政界谋的一席之地。然天不遂人愿，小姐被宠的是目中无人，看不惯公子哥们的做派，和一直保卫她安全的一位副官吴振邦好上了。耐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寻死觅活，最终许配给了吴振邦。
要说这吴振邦，也是穷苦出身，年轻时是热血青年，军校出身，一心想着报效祖国。奈何在军界混迹多年，一直不得志，只混的个副官差事，直到被排挤到这北方小城。他是不爱这位大小姐的，并不是她长的不够漂亮，是溺爱下长大的孩子，太过刁蛮任性。但他又能怎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一帮酒肉同僚的开导下，面对了现实，即使不爱又怎样，若能借助岳父的实力为自己谋得一个好的位置，将来他退居幕后，想娶几房娶几房。
为了仕途，他把赵雅柔哄的是那叫一个贴心，基本上无微不至，有求必应。结婚几年，也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中医西洋大夫看了不少，药是没少吃，这让她烙下了心病，总觉得愧对丈夫，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吴振邦嘴上不说，心里也不是滋味。看着同僚们的娃娃满地跑，自己只有眼馋的份。继续扮演着好丈夫，安慰妻子我们还年轻，就算真的生不了，将来领养一个。
心里的愧疚感，让赵雅柔寝食难安。既然在繁衍子嗣上，帮不了丈夫，那在仕途上总要试一试。有此想法后，去娘家变得也勤了。耐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赵普联系了警察局长，和他一起留过洋的赵铁生。
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况且在留洋期间，家境殷实的赵普没少关照自己。又是特派员，自己的上级。思来想去在警察局长给吴振邦安排了一份新差事：第五副局长，基本就是个闲差，没有太大的实权。
管它实权不实权，副局长名字响亮，吴振邦很知足，对赵雅柔比以前更好了。
好日子没多久。上任后，他才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第五意味着不好处理的事，得罪官公子官小姐的事，都要你去处理。秉公处理是不可能的，昧着良心去欺负老百姓，军旅出身、心怀正义的他内心是矛盾的。渐渐的，他养成了嗜酒的毛病，晚上会找酒楼订几个菜一坛酒，到公安局的顶楼，把自己灌醉，谩骂这不公的世道。前任警察局长就是在顶楼被刺客杀害的，这里很安全，只有胆大的他敢偷偷的上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无聊的过着，吴振邦总是生活在半梦半醒之间，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王小宝，外号黄毛，个子不高，挺胖，属于横向发展的典型代表，五大三粗的，其貌不扬，和吴振邦是军校同学，上下铺的那种。那时的小宝没这么胖，面黄肌瘦，头发黄黄的，因此得了这么个外号。当他出现在吴振邦的眼前，他都不敢相信，当年凭着二舅是招生办主任才进的军校，不学无术的小宝，已官至Y市警察局局长。
这次来，是参加一个治安会议。
听说你在这，怎么样，你做东，请兄弟在这好好的搓一顿吧。
能请大局长吃饭是我的荣幸。
心里虽说不是滋味，能力比不上自己的同学，如今混的是风声水起。心中虽有不悦，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在官场混了几年，客套话吉祥话那是张口就来。
别这么说，大家都混的彼此彼此，你也是局长啊，听兄弟的，副字早晚会去掉的，哈哈哈。你这小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这个嘛，你也知道我的，上学那阵就是个书呆子，比较不解风情的那种。不过没关系，我让下面的副官来安排，要不要叫上我们局长和副局长作陪啊，远道而来你是客。
作陪就不用了，如果我要应酬，就不会单独来找你了。兄弟嘛，一起吃吃饭，吹吹牛就好，叫一大帮子人，我又得应酬他们了。实话告诉你，你们局长说设宴款待我，我都婉拒了，有点私事要处理，哈哈，就这么简单。
还是你念及同袍之谊啊，上学那阵你就没少接济我。
客套的话，咱就不说了，我二舅给我拿好吃的，上下铺的兄弟，不得分你一半啊。茫茫人海，咱两多有缘啊。
走吧，副官都安排好了，百乐门二楼玫瑰厅。
这名字不错，听起来就像艳遇发生的地方，我喜欢。
你说你，就没点别的爱好了吗？
兄弟，放松点，大家出来是放松的，别老那么一本正经，要拼事业，也要懂得享受生活，对吧？
好好好，听你的，你如今官至大局长，今天借这个机会给我上上课，让我取取经。
哈哈，没问题。
这是菜单，今天你是客，你随便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
老板，最好的红酒先给我来两瓶，招牌菜尽管上，山珍海味有啥上啥，再挑两个店里最好的姑娘给我们斟酒。
吴振邦的额头微微渗汗，这得多少钱，出门也没准备那么多小黄鱼啊，早知这样，平日里求我办事的小黄鱼就不该退回去了。
兄弟咋了，这屋里有降温的冰块啊，你额头咋还出汗了？
不是不是，最近太忙，身体有点虚。
振邦啊振邦，不是我说你，和我俩你还藏着掖着，你累不累，就你一个第五副局长，能有多少的薪水？放心，今天这顿饭有人请，我们只管叙旧，等哪天你混的比哥哥我好了，我再好好敲你一次，哈哈
哥哥，你这话说的，一顿饭我还是请的起的。
好了好了，服务员赶紧上菜吧。
您好，你点的红酒都打开吗？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姑娘，肤白如玉，明眸皓齿，身材是凹凸有致。还有一个微胖的女子，站在她身旁。
开！
嘣，嘣，随着橡木塞拔出，传来两声低沉清脆的声音。
开，开，开玩笑呢，你咋一下开两瓶，这酒多贵啊。
女孩吓得花容失色，旁边的女孩也吓的没了笑容。老板，刚不是您说都打开的吗？
小宝，你干嘛，看把人姑娘吓得，这进口的红酒，她们赔不起，你太坏了啊。没事啊，姑娘，我这哥们就爱逗你玩。你俩别站着了，坐吧。
哈哈，我乐意，我就爱看姑娘手足无措的样子，太可爱了。你俩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丽娜，刚刚倒酒的女孩说到。又指了指微胖的女子，她叫丽艳，我妹妹。
小宝拍了拍沙发，“丽艳坐过来，我就喜欢你这样看起来有福气的女孩子。”
你俩看着年纪都不大，是学生吗？
不是，家里没钱读书，就出来补贴家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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