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梦魇又紧紧拽住了他的身体,那只发笑的羊不见了,那双红色的眼睛却再次出现了他的面前,无处不在的眼睛盯着他,他浑身发抖开始冒冷汗,他的脚趾紧紧的扒着床单。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头的两侧,手就像被人绑在一起怎么也不能放下,仿佛被钉在床上一般,他开始念着爷爷教他的经文,一次又一次,就像掉进了黑暗的深渊一样,他就是不能从梦里醒来。
一瞬间他便释然了,他让眼睛随意的查看着他的身体和他的内心,身体和心灵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存在,他放弃了挣扎,恐惧正沿着皮肤的每一丝毛孔爬上来。似乎有一种力量把他从他从床上踢了下去,他摔倒在地上,他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他打开门坐在门前,拿出一包烟抽了起来,黑暗中烟头发着红光,他放松紧绷的神经坐在黑暗里,跟黑暗一起凝视着黑暗。
他回想起来半夜坐在毡房外的爷爷,失眠的爷爷总会给他讲故事,讲那些千奇百怪的故事,山间的宝藏以及神出鬼没的亡灵,他回忆着那些故事,对草原的思念又像风一样吹来,再坚持再坚持,实在坚持不住再走,他暗暗地对自己说到。他在等一个契机,一个提醒或者一个惊醒,而这些预示着他终会将他带回草原,真正属于他的地方,那里才是家。
阿热斯被连续的梦魇吓到了,不是因为害怕梦魇,而是因为这样的梦境正在预示着什么,一些更为可怕的东西。解梦在哈萨克传统里同样重要,即将出远门的人如果做了不吉利的梦,宁愿推辞行程也不会盲目出行。而如此的梦魇一直纠缠着阿热斯,阿热斯不敢想内心最深的恐惧,他只希望厄运对他手下留情,毕竟上天收走了他最爱的两个人,他已经没有什么快乐了,他只是想活下去,不丢爷爷奶奶的脸,对得起他们的养育。
打小阿热斯的记忆仿佛被人偷走了一般,他记不得父母的脸,他依稀记得自己暴虐的父亲,而对母亲的记忆只有一种味道,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是一种香味,但那不是草原的味道,是一种人工合成的香精的味道。他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是爷爷奶奶的接纳让他得以存活,正是爷爷奶奶的耐心让他感恩生命,但毕竟父母与爷爷奶奶不同,他的血脉来自与他们的结合。
时不时合他的内心总有一种恐惧,他总觉得在未来的一天他总会错手杀死人,因为他的手沾满了鲜血,而他的双手并不满足,他体内的血液遗传了父亲的暴虐,他总觉得体内有种很强的力量被压制着,他可以感受到被压制的力量沸腾着,但他宁愿这辈子都不要打开那一道铁门。他几乎不宣泄自己的情感,他不去爱慕任何一个女人,盲目一见钟情的爱情对他来说是种肮脏的情感,你怎么能看着一张脸爱上一个人呢,他选择不去爱任何一个女人。因为他知道内心被压制的情感与爱连接在一起,有了深沉的爱,那压制已久的恨便会悄然而至。
他打开电视,好多台都闪着雪花或放着轻音乐,他安慰自己这些梦魇只不过是自己太疲惫了,他决定像奶奶教他的那样,把一切事情都往好处想,说好话说吉利的话,也许天使在他说出来的那一秒就听到了,愿望成真。他想着想着在沙发上躺着睡了过去,第二天有人大声的砸着铁门,他被铁门的声音吵醒。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前,看到是对面的邻居家的儿子,新郎皱着眉头跟他说。
“我敲了好半天了,你怎么不开门啊!
阿热斯:我凌晨才睡的,不好意思啊,一点都没听到。
新郎:“穿好衣服就来家里帮忙吧,我妈妈特意让我叫上你。”
阿热斯点点头,挤出一丝微笑。
他赶紧穿上新买的衣服,穿着皮鞋,将匕首别在腰带上,走到邻居家跟大人们打招呼,一位老人盯着他,对他说到。
“我的孩子,你是谁的孩子啊?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他似乎有些尴尬,不是很流畅的说到。
“我的爷爷叫哈森别克,我奶奶叫阿勒曼,我们以前住在山上的牧场,去年我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我才到县城来生活。
老人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
“那你在县城靠什么为生?”
“暂时帮别人宰羊,在市场里的肉铺工作,后面干什么还没有想好。”
老人拄着拐杖看着他,示意他让他坐在旁边。
“在草原的生活真的是天堂般的日子,劳作、休息、接待不同的客人,但这县城的生活也很好,什么都方便,孩子们更容易进入社会。人啊,最重要的还是要成家立业,有了妻子孩子,再差的男人都可以成为为一个真正的人。我看你是个实在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当干部啊,我的大儿子在政府工作,这国家好啊,当了干部每个人都有工资,要不然我让我儿子帮你问问。
他笑笑“我只会读写哈语,汉语我说的不好,也不会写字。”
老人看着露出一种不可捉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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