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玛登霍尔德城堡后面的某处。看日头应该是傍晚,四周的环境、建筑是他所熟悉的,只是蒙上了一层白雾。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不仅听不到脚步声和说话声,甚至连瘟疫之地无处不在的亡灵和食腐动物都似乎销声匿迹了。雾气使得远处的景象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可以感觉到这里和他印象中的壁炉谷有所不同,显得更加……干净。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瘟疫之地。
泰兰下意识的朝着树林边方向走去。那里的白雾要淡一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吸引着他的注意。走到近处,他突然停了下来。那是一块看起来很新的墓碑。
【这里长眠着我最爱的儿子】
【泰兰·弗丁】
【壁炉谷大领主】
自己的墓碑?泰兰感到一阵荒诞,嘴唇抽了抽,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这是他的墓碑。
他的父亲为他立的墓碑……
他盯着墓碑看了好一阵,然后机械的转过头,看向几步之外不知何时出现的人。
那是一位老年圣骑士,头发花白,面容坚毅。他的身上穿着一身自乌瑟尔·光明使者战死后就再没有人穿过的铠甲,背上背着一把自亚历山大·莫格莱尼战死后就再没有人见过的战刀。穿着打扮让泰兰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却在一瞬间认出了那张久违的面孔。
父子之间血脉相连的感觉,哪怕对方变化再大,他也能认出来。
泰兰愣愣的看着十几年未见的父亲。提里奥·弗丁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凝视着儿子的墓碑。过了许久,他蹲下身来,将一个小小的银色战锤放在墓前。
“北伐军已经准备就绪了,明天一早就会起程。”他的声音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墓中人的长眠,可是在泰兰的耳中却好像是惊雷一般,使他一阵眩晕。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活着从诺森德回来。”提里奥不知道泰兰的纠结,仍在低声诉说,“但是无论生死,我都会在决战后回到壁炉谷,回到你的身边……再也不会离开。”
“我的一生经历了很多事……做出了很多旁人难以理解的选择。”老人的声音出现了一丝不明显的颤抖,“但是我最大的愧疚,就是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
“孩子,这个小战锤,你曾经埋在我坟前。而现在,我又再次给你,希望你的灵魂,能继续守护着我们的家园。”
“也希望……你能够最终原谅我这个父亲。”
泰兰终于忍不住慢慢走过去,从身后抱住父亲。即使隔着臃肿的板甲,他依旧可以清楚的感到老人挺拔的身体产生了一瞬间的僵硬。
“对不起……”老人闭上眼睛,喃喃地说。
我从来没有怪过您……泰兰想到,双手再次紧了紧。他没有说出来,因为知道老人是听不到的。他们现在……并不在同一个世界。
爱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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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兰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书房昏暗的烛火。他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厉害,整个胸口都隐隐作痛。半晌之后他才想起该如何呼吸,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连续几天没有睡觉,还要时刻将大脑保持在活动状态。这样的作息就连九阶巅峰的圣骑士都有些微微吃不消。泰兰原本只是想要在晚餐后略微休息一下,然后再继续完善几天后考林会战的布局,只是身心俱疲的他坐在书桌前就睡着了,而从窗外的天色看来,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半夜。
刚刚的梦……
有些艰难的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泰兰的手不由得的放到了胸口,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和无法形容的心悸。
在白银之手刚刚解散,转为血色十字军时,泰兰的梦是支撑他继续战斗的支柱。因为梦中有父亲的身影,梦中的他不会迷茫。
而在从那一个长达一年的噩梦中醒过来后,泰兰便对自己的梦境有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恐惧。因为他知道,若是他做出哪怕一个错误的选择,梦中的未来就会无可避免的发生。那个梦太真实了……尽管泰兰一直下意识的不愿追根究底,他的内心也一直在怀疑,那根本不是什么梦境,而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情。
而今天,他看到了……梦中世界的未来?就像是他已经死去,只是作为一个不愿离开生者世界的亡魂,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父亲。
那个梦中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那么我现在所在的又是什么地方?
还是说……我仍在梦中?
泰兰闭上眼睛,低下头,将脸埋在手中。原来这才是自己一直以来恐惧的根源。如今的壁炉谷几乎已经完全掌握在了他的手中,他拥有了在伊森利恩面前足以自保的实力,也得到了银色黎明的信任和血色圣贤的帮助,考林路口这个原本可能会让自己心腹下属们损伤殆尽的源头很快也会被铲除。一切都似乎在他预想的轨迹前进。
可他仍然害怕自己就算是竭尽全力,也终究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就像……梦境中的那样。
泰兰一如既往的讨厌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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