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大声哭喊,几个孩童将平日里长辈教导的规矩抛的九霄云外,接连闯门而入,跑的浑身是汗,喘着粗气的竭力大哭。几个孩子的声音搅和在一起,只能听到乱成一团叽叽喳喳。
族中长老全部起身,竖起耳朵想要听清稚童哭声混杂中的话,一时间竟然比这群稚童还要着急。
性子最急的一个长老直接冲进稚童当中,找准目标,扬起大手对着自己亲孙子的屁股猛的一掴,“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马哥把希祠鬼杀了,但白马哥被一个从天上飞下来的人带走了。”被掌掴的稚童也知道这种事情马虎不得,猛地深吸口气止住泪水,强行呼气吐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掌掴自己孙子的长老身子一晃,差点腿软倒地。
再过几日,陈白马就要十四岁,而众长老今日聚集在一起就是打算为陈白马娶上一房媳妇。蔡家的长女是个不错的选择;侯家的掌上明珠甚至比白马的年纪还小,抱孙子的日程估计还得放慢一些;若是能当上尘系王朝的驸马也不是不可以,长老们越聊越笑声越发猖狂,甚至连陈白马接下来娶几房的顺序也排列好。
尘系王朝十涧湖,陈家算是外来氏族,落户二十年,在其他氏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忍让下拥有了弹丸之地的栖息地。但近俩年东撕西咬,硬生生将家族地盘扩张到其他本土氏族不可小觑的地步。
究其原因在于陈白马的存在。
两个家族的碰撞,如果没有到了山穷水尽歇斯底里的地步,从不会是大张旗鼓的混战撕扯。所以培养家族小辈成了双方间暗暗较劲的项目。
可现在情况变了,一个小毛孩挺着一杆比自己还要高的蜡木枪将白家长老一枪戳翻,修行境界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哪怕当事人亲自出面澄清此事,说是‘自己当时猎杀蛮兽身受重伤,自身实力只能发挥不到三层’,结果愈描愈黑。更让人确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每每茶余饭前谈起陈白马,众人首先想到的是被一枪戳翻的长老,更有甚者私下里将这个故事补充到白家长老被戳翻后摔得狗啃泥,大红花肚兜露出大半,被陈白马扯下当做战利品,真实性不详。
自此白家长老极少出现在众人视角,白家族会逃不掉,白家长老猫着身子闷头往角落一蹲,浑身不自在,将低垂的脑袋微微抬起,自己早已被来自四周的眼神锁死。
往那一蹲,让人唠一辈子。
同样是风云人物的陈白马自此凶名大盛,更是被誉为邪魔转世,传言从其身边走过条狗,都得被陈白马扇上一巴掌才行。一时,哪怕从未谋面,陈白马已然成为少女间幻想的不二对象。无数少女的追崇者纷至沓来,从来没有过商议,众人的目标俨然成为击败陈白马获得其手中的大红花肚兜。
陈家的门槛硬生生被踏烂一条,陈白马心烦意乱,若是自己能拿出大红花肚兜早就拿出来了,子虚乌有之事,陈白马甚至被冠宇‘肚兜侠’之称。怒火冲冠,一枪挺出,前来挑战陈白马的追崇者被陈白马全部关押在自家的柴房。
无一人可敌陈白马,群攻也不行。
自己孩子迟迟不回家,众家长乌泱泱来到陈家讨要说法。
陈正真眼看事情要超过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第一个赎人的只需要一个寒食钱,但接下来赎人所需赎金是之前的那一人缴纳的赎金翻倍。”
乌泱泱的一片家长就这么杵在陈家门口,自己小孩不敌陈白马还被关起来,虽然第一人只需要缴纳一个寒食钱,陈正真这老瘪纯纯为了恶心人,这个脸自然丢不起。就这么耗着,谁也没有第一个交赎金,众人扬言会出兵踏平陈家。
家长中不乏精通精算之辈,眼咕噜一转,若是自己手慢了,到时候交出的赎金怕不是自己小家小户能够承担的。
原本坚守的阵地从交钱的第一人开始崩溃,众家长这才反应过来,将带来武器立于身前,但不是攻打陈正真。互相之间刀剑相向,只为争一个早交赎金的名额。最开始交钱的家长甚至帮陈正真组织现场秩序,看笑话不嫌事大,交过赎金的队伍越发庞大,扬言道,谁敢坏了流程少交赎金就是和大家作对。
赚的盆满钵满,柴房里被陈白马整整关押了六十二人,笑的合不拢嘴的陈正真见好就收,不会也不敢让赎金翻倍到天价。陈正真看时机差不多,取消了赎金翻倍策略,立马人群哄声一片,已经交了高额赎金的家长拍拍大腿立马不干,一齐定下规矩,赎人需要缴纳俩百寒食钱。
隔着不过三寸边境线,两个国家的文字语言货币就会有天翻地覆的区别。但寒食钱属于极特殊的例外。作为行走州陆的一般等价物,究其原因在于寒食钱其蕴含的金像法身碎片,虽然微乎其微,但对于修炼己身,供奉祖先,饲养鬼异精怪有裨益之处。
自诩修行世家陈家,世俗钱年收入过百万,却仅收小百枚寒食钱。每年五十枚寒食钱,对于维系一个小型修道家族尚且足够。至于像十涧湖其他庞大势力,有了固定收入之法,所以寒食钱的收入相对稳定,但至多不会超过两千之数。
陈正真收到钱的那刻脑子嗡嗡一时间难以平缓,当即取出积尘的香炉,三炷婴儿手臂粗细的线香插上。一个年头才舍得供奉一枚的寒食钱,陈正真对自己死去的老爹久违的奢侈一回,一脸憨笑从未停止,中指拇指掐出了整整三十枚寒食钱。
当天晚上,陈正真被死去的老爹托梦骂的狗血喷头。
“败家玩意,有这点儿钱去给我孙儿多置点地,要是我活着我非打断你条腿。”陈老爷子顿了顿,乌青的鬼脸绽成一团,笑比哭还要难看,“当然,白马要是给我生下重孙,再给我捎枚寒食钱报个消息就行。”
陈正真被老爷子骂的一愣一愣不管还嘴,当即惊得一身冷汗,连忙从被窝中翻滚而出。没日没夜奔赴数百万里来到尘系王朝的皇都,花了数万枚寒食钱在十涧湖划分了百亩地,期限是二百年。
王朝再往下划分行政等级就是郡制,分权而治。在十涧湖这个修炼资源极其丰腴的地方,修士居多,凡人律法不适用,因地制宜,所以斗争管制相对不会太严。久而久之,地盘的划分一般由氏族间争斗相互割据制衡,年底会根据地盘面积大小向郡主缴纳相应供奉即可。
像陈正真这样直接向王朝买地,只有土地绝对使用权,不能像郡主一样享受香火供奉。数万计的寒食钱干什么不好,足以培养十位家族顶尖高手绰绰有余,陈正真这样的行为无异于砸了水漂,在众人眼中是愚昧之举。但换个角度来说,买地之法胜在安稳,其他势力若想过问陈家地盘,首先就要问问头顶的尘系王朝。
对于陈家来说,向王朝买地是最好的选择,随着陈老爷子仙逝,陈家失去了顶尖战力,几次差点被赶出十涧湖。陈白马才十四岁,锋芒绽现的实力被白家长老带来的热度暂时掩盖,而作为父亲的陈正真再清楚不过,陈白马的天赋在尘系王朝都是能排的上名号的存在。在和陈老爷子托梦进行探讨后,陈家现在势薄,作为陈白马背后的靠山尚不能够,只能通过买地这种方式,给陈白马最为平缓的成长过渡期。
陈家被划分而来的地盘,由尘系王朝国君在十涧湖版图上直接圈定,国君奉承天运,龙脉之子,一怒伏尸百万,何人敢抗之,地盘缩水的几家将委屈打碎了藏在肚子里面。
陈家一跃挤进十涧湖中等势力,长期积弱的腰包有了极大改善,家族运势如日中天。只是没想到现在出了这么大岔子。
陈白马出事了!
陈正真从未有过的慌张,手脚冰冷。希祀鬼作为能够抢夺郡主庙香火的精怪,实力像吹气球一样急剧膨胀,十涧湖不少人曾上书郡主报告此精怪的存在,讨好也罢,担心希祀鬼成患也罢,可是书信石沉大海,遥遥无归。人们难免生出不言说的猜测。
希祀鬼的实力成长到作为一族之长的陈正真也难以与之抗衡,没想到陈白马竟然能杀了他。最为棘手的是陈正真被人强行抓走,变故太多,陈正真听到消息时差点昏死过去。
“大哥,下令吧,舍了咋们这群老命,也不能让大侄儿出事啊。”掌掴自己孙子的长老痛心疾首,差自己的孙子取来武器。
众长老皆是陈白马的亲叔伯,对于这个有出息的后辈平日里极为宠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没一个能沉住气的。众长老的目光集中在一处,是从始至终未站起来的一人,陈正真。
陈正真的嘴唇不自主的发颤,双手紧紧握着椅扶,一言不发,食指越发用力,将龙枝瑚制成的椅子捏的吱吱作响。
“陈白马的事你们不要多参与,从现在起,我陈正真卸任族长之位,所做任何事情与陈家再无任何关系。”
陈正真强迫自己直立起身,缓缓走出主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回屋子,房门关闭的那一刻。陈正真腿一软差点倒地,连滚带爬从墙中抽出一块暗砖,手指打颤,藏匿的寒食钱抖落满地,抓了两三次陈正真才从地面上拿起一枚寒食钱。
阴阳间隙的陈老爷子被唤出,在听到陈白马被飞来的人强行掳走,破口大骂陈正真不争气,还不如死了算了。
“备好寒食钱,我去上下打点一下,一万…一万也难,白马才是我陈家崛起的根本,做好准备将陈家地盘置卖,就怕这些还是不够……”
陈老爷子不愿再与陈正真多说一句话,立马返回阴阳间隔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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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精怪不同于洪荒蛮兽,其本质乃世间阴暗面滋生,与世间天道相悖而行。天理难容。修出灵智难,每修炼进阶难上加难,渡雷劫,淌阳火,晾阴风…最为恐怖之处在于冥冥之间因果命理。
希祀鬼,偷食庙宇正统香火,敢与够够建庙之人抢食,修行难度不言而喻。传言希祀鬼大成之时,可入遁天道,不受精怪之苦,顺因果食天下香火,跨仙门,修祀仙。
陈白马之所以能够击杀希祀鬼很大部分来源取巧,供奉香火这种正统道修灵气对于精怪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剧毒,能够吸收此物的唯有希祀鬼一种。陈白马遇到的这只刚刚蚕食完香火气的希祀鬼正处于中和状态,精怪实力大大下降。
带着陈家小辈外出狩猎,陈白马没想到希祀鬼竟在此处出没,大惊,命令几个小辈赶紧逃离此处。
持枪攻之,陈白马喉间轻颤,一声闷哼后吐出白气,赤晶枪整个枪身灼红的耀眼。连陈白马自己也没有想到一枪将希祀鬼击杀,随着枪尖拔出,陈白马不敢放松警惕,接连几次出枪将希祀鬼的头颅,心脏戳的稀烂。
眼看希祀鬼死的不能再死,其伤口处开始漫溢出赤金光芒。
世间对于山野精怪的记载本来少之又少,更何况希祀鬼这种,陈白马伸手想要触碰赤金光芒,探手摸之,恍若无物,赤金金光竟在此刻活了起来,对于陈白马探出的手掌唯恐避之不及,四处飞散想要逃离。
几个陈家小辈平日里由陈白马带出狩猎,自然也知道野兽来攻,万一陈白马没拦下来,奔逃中的自己会顺位成为第一活靶。在陈白马发现希祀鬼的时候,他们各显手段找到了藏匿的地点。
当陈白马杀死希祀鬼的时候,陈家小辈从隐藏地点纷至出现,满目崇拜,连蹦带跳欢呼起来。
紊乱的赤色金芒竟然在此刻像是被引导了一样向几个陈家小辈飞去。陈白马不知这东西是好是坏,第一反应是将这几个小辈带离现场。
速度赶不及赤金光芒,但陈白马大喜,在其感知中,几个小辈空瘪的内窍开始润湿,“这可是好东西,你们快来吸收,”陈白马一手搂起一个小辈,迎着赤金光芒开始挥舞起来。
从远处传来破空声,陈白马眉头皱缩,声到人未到。
“你这小子该死,死太便宜你了!”
不到三息,恶臭熏天,辣的陈白马眼睛都睁不开,沁出满眼泪水,陈白马辨识出那是一头身长数米的希祀鬼,相比陈白马杀死不过孩童大小的希祀鬼,根本不是一个可以比较的量级。
骑在希祀鬼身上,也是之前虚空传话的人,酒糟红鼻,乱蓬白发披散,身高仅有四尺的老头却长着一口整齐白牙,对着太阳闪着莹莹冷光。红鼻老头做了一个虚握的手势,四散的赤金光芒汇拢,除了陈白马外,几个陈家小辈直接飞起来。
“这些事全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希望前辈不要难为他们,”眼看陈家小辈面露狰狞,疼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小腹处隐隐有赤金光芒开始渗出。陈白马见状一枪挺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迎击陈白马的是红鼻老头胯下的希祀鬼,甩动脑袋,嘴角周围足有大腿粗的尖触将陈白马扇飞。
刺耳的巨大兽吼,整个天地隐约发颤。
红鼻老头脸色瞬间变的阴沉,一时间顾不上几个陈家小辈。以掌化刀,直接插入希祀鬼背脊。
一命呜呼,从希祀鬼发出吼叫到死亡,仅仅不到一刹时间。红鼻老头抬头,眼色晦暗,望眼欲穿似乎想要将天看穿。
过了好一阵,红鼻老头不再看天,嘴角处连续憋出两个字。
“好!”
“好!!”
陈白马全身被牵动,被红鼻老头虚空一握强制抓到其面前,“连续杀了我两头希祀鬼,你好大的本事。”
红鼻老头轻蔑道,“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能遇到白马命格之人,可惜了,是个小母马,哦?小母…”
少年无惧,直接抢断了红鼻老头的话,“前辈只要能放了他们,我愿以死谢罪。”
“可以,两头希祀鬼的香火气甚至我都可以送给他们,”万万没想到红鼻老头一口应下,红鼻老头顿了顿,“但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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