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一场后，头还轻微有点疼，但周成仍然在周甚的闹钟催促下，六点多就起床跑步了。
不过，在今天慢跑的时候，周成又遇到了与自己有过几次“吃饭之缘”的麻醉科医生，也就是曾毅的学生安若。
她看到了周成后，双手杵着膝盖还特意地停了一下，对周成说：“你是每天都坚持早上跑步吗？”
周成已经跑到了安若的身后去，以往也有遇到，但都是各自跑各自的。
周成啊了一下，回头看到安若是在和他说话，就又跑了回来，一边跳动保持着慢跑姿势，一边说：“嗯呐，基本上没什么事情，不值班的情况下，都会来跑步的。”
说着，周成还用毛巾擦了一下汗，擦了脸，脖子上的汗仍然流下前胸，湿透了。
安若点头，道：“真佩服你的毅力，我一个星期早起三次都已经是极限了。”
“那个，恭喜你啊。”安若突然对周成如此说。
周成又用毛巾擦了擦头，意外问：“啊？恭喜我什么？”
“你们昨天的手术啊，你是主力，我老师给我说过了。”安若点到为止地说到这里后，就往前面指了指，“我继续跑步啦，回见。”
“回见。”
周成回到了家，也没想明白安若所说的恭喜，到底是喜从何来。
……
不过，当周成仍早早地赶到了科室里，只出现在医生休息室的门口准备去换工作服的时候，就被罗云给扭进了主任办公室。
罗云把门带上了，里面，坐着五个人。
从左到右分别是骨二科的严骇涵、蔡东凡和胡明三个主任，然后则是骨一科的主任，也是骨科的大主任，曾异。另外一个人，周成则不认识。
不过，周成一进去，蔡东凡就立刻对周成招了招手，对那个周成不认识的人就道：“卓院长，这位就是我们科的周成了，是一位非常不错的小同志。”
“周成，这位是我们医院的卓院长。”
蔡东凡的措辞是用同志来替代了。
周成这才看向蔡东凡口中的那位院长，他个子不高，身材微胖，有些发福，但人很敦厚，微微秃顶，但留着半长发的他耷拉着头发盖住了地中海，则成了最后的倔强。
卓院长？八医院的行政院长并不姓卓，而是姓张。不过估计是一个副院长。
“卓院长好，我叫周成。”周成当即客气地对中年男子躬了躬身子。
卓院长看到周成长得眉清目秀，好似有点出乎他内心里对周成的刻板印象，便立刻转头对严骇涵等人笑哈哈说：“小周果然长得是一表人才啊。”
“这乍一看起来，好像是个明星似的。”
“对吧？”卓迅对严骇涵一边说，一边看向严骇涵等人。
严骇涵立刻点头，还开了个玩笑说：“是的，我们科室的小周，除了才华出众之外，相貌也是格外清秀的。用现在很流行的一句话说就是，颜值才华都很能打。”
“不错不错，不错不错。非常不错。”卓迅说完，又问道：“小周有女朋友了吗？”
“咱们医院还是有很多的优质单身女青年的哦。”
周成闻言，稍稍有点窘迫，开口回道：“卓院长，暂时还没人看得上。还单着。”
怎么老是有人催他找对象呢？
不过，自己的老爸老妈催自己找对象是想抱孙子，这位卓院长的心思，肯定不是这样，估计是想把自己给拴住。
“恐怕是小周的眼界太高，一般人都看不上吧。”
卓迅这么说完，又对蔡东凡等人道：“好了，人我也见过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剩下的，我就不多掺合了。”
“严主任，曾主任，你们现在面临的任务很是艰巨哦，这么优秀的人才，如果流失错过的话，我可是会那你们是问的。”
“其他没什么了，我就先走了啊。”
曾毅和严骇涵立刻相送了出去，然后就只剩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周成，错愕地看着卓迅等人的背影，挠了挠头。然后转头看向蔡东凡，完全没搞明白。
蔡东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周成，恭喜你啊，昨天的事情，我们科室可是为医院里争了光，也让医院正式地重视了你。”
“刚卓院长来科室里，就是专门过来，转达了昨天晚上院领导的线上会议，决定给我们骨科多一个编制名额。”
“这个名额是专项名额，专项到只有你周成可以拿，你若是放弃，那么这个编制的名额，医院就会收掉。”
“也就是说，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能动这份心思。”
胡明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帮衬着蔡东凡说话：“是啊，小周，这一次医院是真的花了大代价，也给出了足够的诚意来，就是为了留住你。”
周成闻言，眉头稍稍一皱。
他好似有些明白了，早上安若为何要对他道喜的事情了。
只是周成仍不解道：“蔡老师，胡主任，这？”
“医院里不是明文规定了，只有硕士研究生，才能够拿到编制么？怎么我？”
这个编制，给出来，有点出乎了周成的预料。
蔡东凡没回话，只是有些为难地看向了胡明，胡明很知趣地走了出去。
这般后，蔡东凡才让周成坐了下来，神色一转地道：“这里面，其实有很多复杂的原因的，不过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你只要考虑好，你到底是想要留院拿编制，还是想去读研究生。”
“这个事情你也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想，也甚至是可以等到你考研结束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毕竟，说起来，医院里之所以给你编制，其实和给一些博士人才引进费用的目的，是相一致的。”
“这叫卖身契。”
“不同的是别人卖身除了有契约还有钱拿，你没有这个钱而已。”蔡东凡把话说得很直白。
周成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给蔡东凡添了茶水，推给蔡东凡，蔡东凡喝了一口之后，又说。
“小周啊，虽然说，我是医院的员工，按照道理，我该为医院和科室的发展而考虑，不该给你说太多的。”
“但是，我毕竟还是你的带教老师，所以于私心，我还是建议你不要这么着急地做选择，因为你现在的选择还很窄，那是因为你没有学历，可当你有了学历之后，你能够选择的范畴，其实非常宽。”
“这一次，卓院长和院领导之所以这么大方，是因为我们科室，在你的主刀情况下，协助市里面完成了一次重大‘杀人抛尸’案件嫌疑人的审讯和转捕工作，让这个案件，得以早日解决。”
“而且，你昨天的那台手术，我们不是怕术后出现问题，因此术中全程录像备用了的嘛。”
“这个手术过程，秦丁墨教授，把它发给了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丁教授，丁教授看了你的视频之后啊，对这台手术的完成度，对你的手术水平，那都是赞誉有加的。”
“如此优秀的人才，我们医院自然不会轻易放跑。”
蔡东凡说明了这个编制来的原因之后，又是神色一正地道：“但是，现在，这个编制给到你手上，仍然是一种施舍或者说是交换，对你而言，其实仍然不能等价的。”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这么着急地去答应，或者提前签约。因为，我接下来要私下里告诉给你一个非常重磅的消息。”
周成抬头，看向蔡东凡：“什么消息？”
“你想不想读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研究生，读他们的博士？”蔡东凡直截了当问。
周成的眉头瞬间一皱：“蔡老师，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讨论过了么，我报考了京都大学的附属积水潭医院。所以，我今年还要参加那边的研究生考试。”
蔡东凡对周成摇头：“一年！硕士研究生毕业，三年，博士毕业！”
“你只要在这个时间里，完成硕士和博士毕业的要求，就可以准予你提前毕业，这是其他任何单位，都无法向你允诺的。”
蔡东凡接着分析：“你本科五年，规培三年，你已经是耽搁了三年，现在可以把这三年给省下来！”
周成的内心顿时一动。
卧槽，蔡老师，您这么说的话，那我岂不是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蔡老师，肯定还有其他的什么附加条件吧？”周成问。
这么好的事情，肯定会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之前，周成明着问过丁长乐，愿不愿意收他当研究生，丁长乐都避之不及，怎么现在，还能够直接读博，还能提前毕业了？
蔡东凡点头：“是的，前提就是你毕业之后，必须要留在省内工作。其他的条件，都没有。”
“只是留在省内工作，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吧？”
周成点头，他的本意，也都没想过要出省去。
但是，如此把他的这些限定死后，那到时候会不会任凭人拿捏？
这也是付出了一定的自由度为代价的。
“蔡老师，我再想想吧，毕竟如果要报考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话，还得明年重新报考。”周成为难。
这又要耽搁一年了。
蔡东凡顿时翻了翻白眼：“你这么问，是不是缺心眼啊，你可以调剂回来啊，你调剂回来，难道这边还会不收？而且就算你初试没过分数线，都有办法把你拉进来。”
“只要你点头同意即可。”
周成瞪大了眼睛，调剂？
湘南大学每次研究生招生考试的注意事项上写着的就是“本校生源充足，原则上不接受调剂。”
周成继续问：“蔡老师，那我的老师是谁呢？丁教授吗？还是其他教授，我要不要提前去和他会个面啊？”
这已经是意动了，这么好的条件，如果周成还不意动的话，那他就真的是傻了。
这边三年就能混到博士学历，他何必傻傻地花费六年时间去外地苦熬？
能够提前毕业，这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够争取得到的。
蔡东凡听到这个问题，稍稍尴尬了一下，然后稍稍有点脸红地说：“不是丁教授，也不是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教授。”
“你的导师到时候就是我，我之所以没给你讲这个，就是为了避免因为我的因素，影响到你的判断。”
“是的，只要你愿意在湘南大学附属医院读研究生的话，我们八医院会成为湘南大学附属医院骨科的定向委培单位，而你就是目前唯一的一个研究生和博士生的委培生。”
这么说着，饶是蔡东凡一向脸皮很厚，此刻也不禁脸红了起来。
周成瞪大了眼睛：“蔡老师，您是我导师？那博士？”
蔡东凡继续点头：“也跟着我，我也会被称为博士研究生导师。这对我个人而言，其实是很有好处的。”
被周成带飞，这是蔡东凡从来没想过的，蔡东凡也完全想不到，丁长乐为了把周成给留下来，竟然会这么舍得，直接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份礼。
要知道，是不是硕士研究生导师，对三甲医院里的员工，影响是很大的。
而是不是博士生导师，对教授的影响都很大！
自己这么轻易地就被授予博士研究生的头衔，蔡东凡实在是觉得愧不敢当。
不过，他好歹是几十年前的‘研究生’，虽然没升为博士，但成为博士研究生导师，好像也不是很过分。
蔡东凡继续道：“而且这样一来，杜严军，还有罗云，估计都可以顺理成章地拿到博士学位。”
周成的神色立刻一凛。
这蔡东凡，说这些话是故意的么？
其实说起来，杜严军读不读博士，那他还真没什么意见，但是，罗云没能读完博士，是真的颇为遗憾的一件事。
那自己是要答应呢？还是拒绝呢？
周成眉头挑了挑，问：“蔡老师，我能冒昧地问个问题吗？”
“为什么湘南大学的教授们，不愿意带我，要我留在八医院读研读博？这么大费周章？”说完，还偷偷地看了一眼蔡东凡，怕被打。
蔡东凡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嘴角微微抽动：“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带你么？”
“没有没有。”周成就知道蔡东凡会误会，赶紧解释。
“嘿。”蔡东凡提高了八度，对自己竖起了个大拇指，“那我还真就告诉你了，现在的湘省，还就我当你老师最合适，因为你从规培一开始就跟着我。”
“你现在没得选，即便你以后读了其他学校的研究生还是博士也好，甚至你成了教授，你也是我带过的人。”
“你道是其他教授为什么不想带你？他们那是觉得带不了你，所以就只能把这个便宜名头往我头上套了。”
“说白了，我就是个工具人，没其他意思。”
“你只是我名义上的博士和研究生，但其实，你可以任意选一个团队加入进去做研究。仅此而已。”说到这里，蔡东凡感慨了一下。
可能也是觉得格外失落。
虽然这就是这个事情的本质。
他就是出来顶个老师名头的。
周成瞬间闭上了嘴巴——
好吧，蔡东凡说的也不无道理，估计丁教授是看到了我的手术后，觉得带不了我，才？
那么，之前的误会？
也是因为我太强了，他才不想带我的？
周成：“……”
怎么太强还有罪了？
“那编制的事情？”周成接着又问蔡东凡。
别问，问就是现在很流行的一句话就是，宇宙的尽头就是编制和公务员！
蔡东凡忽然神色一变，像是被戳到了伤心处似的：“你还想着编制呢？你毕业之后，我们医院还能留住你么？你到我这里就只是挂名读几年书，没其他意思。”
周成内心一动，便不再多说话了。
在模拟的世界里，他曾不止一次地离开八医院和远赴他国异乡留学这种事，一走就是一辈子，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如果真要周成就这么离开蔡东凡，离开八医院，周成还颇为有点不舍得。
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同的地方，平台和视野就不一样。
你能够行走到达的目的地也完全不一样。
……
不过，当周成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之后，罗云又一把把周成给扭住了，把周成给带进了小巷子里。
张正权正好路过，见此情景，则已然是见怪不怪。
只是心心念念，满眼都是在办公室里找人，找谁到底没吃过早饭，问他要不要一起点早餐。
最终，张正权就盯上了杨弋风。
凑将上去，笑着说：“弋风哥？一起嗦粉吗？”
杨弋风的嘴角没油水印，大概率是没吃过的。
杨弋风就道：“可以啊，我请你吧。”
“好。”张正权果断回。
这话把杨弋风整不会了——
……
主任办公室通往步行楼梯间的走廊里，罗云仍然用后背顶住了门，不让人可以推开走出。
在罗云的正对面，则是老老实实站着的周成。
“罗老师，怎么了？”周成觉得现在罗云的状态不对。
罗云的语气很郑重：“不要答应蔡东凡和丁长乐的要求，他们是在限制你的自由。”
“你不去外面，你永远就只能坐井观天，你根本不知道外界的世界有多么开阔。”
“就沙市的医疗水平和京都魔都比，至少有一段不可弥补的差距。”
“我是说，任何一个层面。”
罗云是去过魔都的，所以知道这里面的差距，所以，他不希望周成就这么被束缚住了，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不，周成会比他还更加难受。
周成听到罗云这么说，心里就放下了心来，反着问：“罗老师，你怎么就知道，沙市的医疗水平和京都魔都比，至少有一端不可弥补的差距呢？”
“罗老师是指沙市的水平比魔都和京都高？还是低呢？”
罗云听到周成这话，眼圈立刻一缩。
我次奥，你这是什么脑回路？你怎么突然会这么想？
罗云理所应当地道：“当然是魔都和京都的医疗水平，要比沙市高一些。”
“周成，你没出去，所以你没见识过，其实这里面的差距，还可能很明显，最为要命的甚至是认知性的差距。”
“就好比，有些在魔都的医院已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在这边可以说是在冒险！”
罗云为了能够让周成解释清楚，所以讲出来的话，非常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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