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乔的父母都是教师,每年暑假他们都会带着乔去看他住在山里的爷爷。那时邓华还没有搬来城市。
山峦层层叠叠,驱散夏天的燥热。高大的翠松直插云霄,银铃般悦耳的流水声,小溪潺潺,路边殷红的野花开的娇艳。
炊烟从山凹处的一块平地上升起,乔最爱吃爷爷做的葱油鸡,香喷喷的,全是自然的味道。接着吃饱喝足后又在山间纵情奔跑,挥洒着用不完的精力。
(2)
邓华一个人跑回来,起初没什么,天色晚了才发现不对劲。爷爷发动全村人寻了两天两夜,没有音讯。邓华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山洞了,这件事他一直很自责,如果当时没有装鬼吓唬他,乔不至于后来烙下那个病。
邓华确实是装鬼吓唬乔的。
这个邪恶的计划从进洞前就开始实施了,为什么手脚冰凉,在这种山洞里待久了当然手脚冰凉。至于为什么掐脖子掐的那么猛,小孩子没轻没重的。
但是邓华没有看见坑洞里的乔,不是邓华不救他,是真的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叫那么大声都没有听见?以后会知道的。
(3)
三天后,乔在山里的一颗树下被找到。醒来的时候乔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那三天里发生的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乔坐在医院里,对面的医生问了他几个问题,还做了其它的检查。之后当医生把乔的父母叫进办公室的时候,并没有让乔进去。
“失忆不会影响到孩子的大脑发育,我们查过了,你家孩子没什么大问题。那么小的孩子,在碰到那种事后肯定会留下些心里创伤的,要悉心照料,会康复的。”
“可是医生。”乔的父亲似乎不太情愿的说。“我们还发现了乔的另一个问题……。”
(4)
“小姐姐,我来帮你搬。”
韦布一把扛起水桶插在饮水机的上方。女子手里拿一只马克杯笑嘻嘻的,看样貌早就过了当姐姐的年龄。韦布来公司有几个月了,皮肤白皙,看着颇阳光的样子,是个讨人喜欢的实习生。他被分配到乔的部门,很快被邓华看上,收了他做小弟。
乔开始恢复工作了,他还要活下去。没有人记得秋云。邓华不记得,她的父母不记得,她的朋友不记得。她被世界抹去了,就像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样。
乔的部门有三个人,邓华,杨丽现在多了个韦布。月底公司结账的时候,乔的薪水一分没扣,这点乔不觉得奇怪,之前说的带薪休假。奇怪的是乔看到自己的考勤记录居然是满勤,于是他去问前台。
“我这几天不是请假了吗?”
“请假?这段时间没人请假啊。”
“我请了半个月的假。”
“半个月?一般那么长的假不是有特殊情况公司不给批的。你自己请不请假自己不知道吗?”
之后他又去问邓华。在那几天里见没见到自己。邓华刚开始的回答很肯定,之后又狐疑了。
“你请假我肯定知道的。不记得你有请假过。”
“那我那几都天做了什么?”
“喂,那么久的事情了我怎么会记得?”
“才几天啊,你都不记得了。任何事情都好,你想想看啊。”
“哎呀,哎呀,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每天那么多事,谁有空记这个。我现在忙着呢,待会儿再聊。”事情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5)
有一部这样的电影,说天堂里的人也是有寿命的,天堂里的人什么时候寿终正寝,当活着的人都忘记他的时候,他就会消失。所以肉体的死亡,并不代表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他可以活在人的心里,活在人的记忆里。当一个人,没有人记得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的证据都被抹去的时候,他才是正真的死了。
(6)
没有,哪里都没有。
这几天乔一直是住在父母家里,一个人回家面对空荡荡得房间,他受不了。乔今天带邓华回自己家,就是想让邓华看他与秋云的合照的,到时邓华就不得不相信有那么个人存在过。
可是。
玄关处,秋云的画像不见了。相册里秋云不见了,微信里秋云也不见了。
有人在他家动了手脚。
不,是世界动了手脚。
没有任何与秋云相关的物件,余秋云终于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7)
前段时间,乔的公司组织了一次郊游。
台湾海峡,杨丽光着脚,一边叫喊着一边向着大海奔去。她摆出各种动作,或妩媚或俏皮,小碎花裙,风微微的吹起她的长发,韦布在后面摁着手机快门,海浪一层层从天边滚来,沙滩是深褐色的,夕阳,温暖和煦的光。
邓华和乔坐在远处,两个孩子用树枝在沙滩上打闹。
“还记得小时候在乡下,我们也是那么玩的。”邓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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