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弃剑大会
左手攥刀
不太锋利的刀
哀怨的鸡
颤抖的鸡
手中的汗有些滑
鸡的挣扎
我的刀法
互不自信的我俩
都闭眼吧
天冷
雪花
汗湿了脊背
血喷在脸颊
大侠
好刀法
赶快将这碗
混了鸡血的鸡汤喝下
冷汗
热汗
血有点甜
汤有点辣
不是包好
我却知这岁月的生死符
暂不复发
春分，庚午日。卦辞曰，太白入荧惑，驿马动，杀气起，有贼必来，利客不利主。
诸葛愚早起焚香后，竟占出这样一卦，不禁心头一震。他从墙上摘下了很久不用的闪电追风劈，轻轻的擦去了刀鞘上的尘土，按了按刀把上的弹簧，蹭的一声，刀身已经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房间里如同一道闪电划过一般，好亮的刀。久不用刀，刀还依旧。十五年前，江湖中谁不畏惧此刀？“遇攻心则反侧自消，江湖逢刀不敢战”，就是当年对抽刀门攻心堂堂主诸葛愚的最高评价。能让诸葛愚重新拿起刀，自然不是简单的一卦，而是一直暗地对江湖的观察产生的职业敏感。谨慎起见，诸葛愚又拿起几瓶七味止血丹，此药炼制不易，光是三七和红花，就都是极难获得之物，而且丹药熬制好后，又要每年清明后在鲜地黄汁中浸泡十天，以作药引，然后需在艳阳天气里自然晾晒半个月，中间不得逢雨天，遇雨则全丸作废。再检查一遍，看都准备好了，诸葛愚将刀背到身后，向演武大厅走去。
春分季节的长白山，就变得有些美丽了。虽然比不得江南的草长莺飞，但好歹有了一些春的颜色，草带些青黄冒出了头，有的野花已经有了一点红朵，河溪的冰已经逐渐融化，鸟儿开始了轻快的鸣唱。卯时初，太阳就已经无限明亮了。
今天的抽刀门，异常热闹。三年来，这还是首次举行弃剑大会，每个人都欢欣鼓舞的准备着。毕竟，人活着就要有一点希望，不管是谁，好人坏人，能给人带来希望，就都是可以追随的人。大家都是普通人，或者叫，俗人，是谁赢了就跟谁走的人，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对呢？
从抽刀门的山门到后面每一重的院子，不仅将墙壁，房屋，家具全都刷新一遍，还在各个显眼的地方，写着“忠于朝廷、忠于抽刀、忠于掌门”的大字标语。在抽刀门的正门口，和演武厅的两排柱子上，都贴着斗大显眼的抽刀门门训，“袁门伟明，抽刀复兴，统领江湖，尽忠朝廷”。各堂弟子整齐的站在演武大厅四周，每隔一柱香的功夫，便齐声诵读一遍抽刀门的门训和警言。各堂堂主和几位长老都设有座位，来的客人也都设有座位在前排。郑若飞和吴道海虽然已经主持堂务，但因要下场竞技，而且只是副堂主，因此没有座位。抽刀门的规矩是严格的。
抽刀门多数弟子都到了，但袁自甘和谷若智、李若仁两位长老在议事堂接见客人，暂未露面，而是由胡若勇、涂若信两位长老代为维持秩序，并招呼层级和身份相对低的客人。只见人群中有一壮汉，高人一头，膀大腰圆，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我袁兄弟在哪里，为何不见我兄弟来见啊？”胡若勇一看，原来是黑熊山的寨主范通，赶忙过来招呼，“范寨主稍安勿躁，袁掌门正在接见司礼监派来的贵客，辰时必定准时赴会。寨主请先品尝我门诸葛堂主亲酿的参芪三花饮，这可是多年珍藏呀。”范通听完哈哈大笑，“他娘的诸葛愚这小子，就是道道多，我来尝尝这是什么好酒。”
旁边一名别派弟子问道，“敢问胡长老，这三花是哪三花？”
“这个嘛……”，胡若勇一时还真答不上来。
“原来是海沙派何香主，这三花指的是菊花，玫瑰和葛花，尤其葛花本有醒酒之功，加上菊花散去酒中辣味，玫瑰香气疏肝，这酒喝了是断然不醉的”，说话的正是方月娴。
“久闻抽刀门方师姐博学强闻，今日一看，闻名不如见面，海沙派何家史有理了。”此人向方月娴微微拱了下手。
演武厅众人大多都彼此认识，于是一起热闹喧哗着，就等袁自甘等人的到来。一旁的诸葛愚心想，这范通近几年与袁自甘走的颇亲密，自诩为袁自甘兄弟，但仍不得入议事堂会见，可见哪怕在江湖中，身份和等级也是远胜所谓兄弟的。能一起喝酒，未必能一起议事。而卫雄那个时代，却不是这样。
议事堂里，袁自甘虽然一夜未睡，一脸疲态，但仍然满面春风，心情愉悦。因为抽刀门来了有史以来最尊贵的客人，司礼监黄公公派来的特别代表，冯七。冯七可是黄公公面前第一红人，武功不弱，而且极度忠诚，协助黄公公掌管东厂，在大内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今天能来捧他袁自甘的场，足见黄公公对自己的爱戴。春宫图和狗屎带来的抑郁，一下子一扫而光。袁自甘相信，只需冯七回去向黄公公美言两句，断水刀谱定会快马送来。袁自甘见到冯七，两只手握紧冯七的手，“冯公公，苟富贵，勿相忘，苟富贵，勿相忘啊。”冯七含笑点头，“袁掌门见外了，我们皆是兄弟，好说好说。”贝仙儿手中托着一个非常华丽的木盒，站在袁自甘旁边。袁自甘将盒子拿过来，双手捧到头顶，“冯公公一路辛苦劳顿，一点敬意，承请笑纳。”冯七打开盒子，一看，原来是一张一万两白银的银票。冯七微笑着把盒子扣上，“袁兄不必如此，小弟知道老兄来到抽刀门不易，花费之处甚多，弟孤身一人，无甚花费，黄公公那里一向关照，故兄此番好意就免了。”袁自甘颇感惊讶，心想难道送少了？赶紧又满脸赔笑，“冯公公旅途劳顿，这点意思就只是买些茶叶，其他进项袁某另有安排”。
“不不，袁兄误会了，黄公公那里规矩严，兄弟也实不敢破例。”冯七赶紧解释。
“太监都不收钱了，我大明朝，有救了！”一个声音在袁自甘心中强烈的呼唤着，震荡着，袁自甘激动了，眼角湿润了。
袁自甘招呼冯七坐在自己上首。接着接待其他各大门派的代表人物。赫，真是不少。华山派掌门顾高深，青城派观主闫革，衡山派掌门青松子，泰山派陆冠道人都来了，少林、武当两派掌门身份尊贵，不便出席，但也派了门下多名弟子前来，算是给足了袁自甘面子。不一会，门下弟子禀报，峨嵋派灭欲师太派首席大弟子东方敏带十九名弟子，也于昨天到达长白山，住在海升客栈。今日将上山恭贺。听闻东方敏前来，袁自甘心花怒放。不过听到其住在海升客栈，不由得心头有些莫名的不安。“为何放着我的断水客栈不住，跑去住海升客栈，那可不是她们该去的地方。”不过众人寒暄打招呼，也容不得袁自甘有时间多想。一旁的贝仙儿又鼓起了腮帮，心想倒要看看这东方敏是何等姿色。不一会，又有弟子报告，大内北镇抚司二太保韦康因公务也到了长白山，恰好也住在海升客栈，听闻抽刀门有此等盛事，可能也会抽时间拜访袁掌门。
袁自甘兴奋异常，今天真是多喜临门，韦康那是杨公公的得力手下，坐镇北镇府司，那是锦衣卫的核心部门，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到啊。这要因此得以结交，自己未来岂不是又多了一条出路？
但冯七颇感惊讶，他对韦康来到这里，还住在海升客栈，感到非常意外。因为北镇府司虽然隶属锦衣卫，但最近几年已经脱离东厂和西厂管辖，主要原因是皇帝在大内又新设内行厂，内行厂直接指挥北镇府司，专职负责监督东厂、西厂及其他锦衣卫机构，由杨公公领衔，遇事可不通过吕公公，越级直接向皇帝报告。韦康此番前来到底为了什么，难道针对自己而来？还是他住在海升客栈，另有目的？冯七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袁自甘见众人陆续到来，辰时也快到了，马上招呼着大家，一起奔向演武大厅，离仙儿、贝仙儿跑前跑后的张罗伺候。
辰时正，众人皆已落座。在数百人齐呼“三个忠于”和抽刀门训后，袁自甘宣布，弃剑大会正式开始。顾高深和闫革听到抽刀门弟子喊出“统领江湖”的门训口号时，互相对望了一眼，颇不以为然。再看看少林和武当的弟子，也多愤愤不平，但碍于冯七坐镇，谁也没说什么。
前面的比赛多类似于表演赛，无非是离、贝二仙带领一干女弟子进行的惊鸿剑舞，一些弟子展示下个人才艺，尽管竞技已经逐步开始，登场的也无非都是些位阶较低的弟子，无甚看头。客人们喝酒、喝茶聊天的居多。
这时，主持的弟子再次登场，宣布下一场竞技，是忠信堂刘斯文对阵审势堂沈日新。此言一出，场面上安静了不少。刘斯文虽然大家不熟悉，但沈日新之名，很多人都听过，听说是近年来抽刀门的青年才俊，大家都想一睹其风采。
待刘斯文与沈日新一登场，两人身材长相一对比，大家不禁哄然而笑。沈日新可谓英姿勃发，剑眉虎目，举手投足之处都有一股英雄气概，而刘斯文身形极其油腻，长相极其猥琐，尤其一张肉渣饼的脸，让人心生恶心。
刘斯文手中拎刀，向沈日新一抱拳，“师弟见笑，为兄不才，斗胆约阵，请师弟剑下多多留情啊。”沈日新道：“师兄莫谦，还请师兄刀下留手才是。”说罢二人开始进招。
刘斯文单刀劈头盖顶，一招“黑云蔽日”，向沈日新头顶砍来。弃剑大会虽然提倡使用惊鸿剑法，但对一些带艺入门的弟子，也并不排斥他们使用原有武功。故刘斯文使出的正是其原有五路断魂刀的招式。沈日新不敢怠慢，身形一闪，一招“惊鸿贯日”，用剑压住刀身，并顺势削去，刘斯文撤刀，转身，刀随人转，一手“峰回路转”，直扫沈日新腰部，沈日新腾空而起，还一招“轻云蔽月”，直刺刘斯文左肩，刘斯文忙回刀格挡，刀剑相撞，火花四射。
“好剑法”，众人一声喝彩。
见众人只说好剑法，刘斯文脸有些红。急将五路断魂刀一一施展。五路断魂，讲究仁义礼智信五路，每路各有十招，其实刀法稀松平常，无非是福建武林的野路子，取个文雅的名称噱头而已。刘斯文首先封住门户，不急于进攻。而沈日新则有条不紊，施展开惊鸿剑法。
吴道海在旁观看，师弟这惊鸿剑法，把剑术中的劈、刺、撩、斩、抹，发挥的淋漓尽致，光凭剑术而论，已经不弱于自己了，只是发招的火候还略显急躁，不够沉稳，一味图快图猛，但年轻人有此造诣，已经十分难得，暗自为师弟高兴。
而郑若飞则有些不安，她已经发现，刘斯文有守无攻，刀法显得的凌乱，看来不是沈日新对手。
刘斯文五路断魂刀法招数尚未用尽，就已经深感吃力，险象环生。再不变招，非败不可。于是刘斯文急攻几招后，跳出七尺多远，右手持刀，左掌立于胸前，这是惊鸿剑法的招数，难道刘斯文要以刀御剑？沈日新感到有些意外。
果如所料，刘斯文二度与沈日新斗在一起，便使出惊鸿剑法的招式，不过其用刀做剑，发招略有不同，沈日新虽然对惊鸿剑法再熟悉不过，但对方改剑为刀的套路，还有些不适应，因此刘斯文抢回了一些先手。
方月娴仔细看了一会刘斯文的招数，跟旁边的吴道海低声说道：“师兄，刘斯文的惊鸿剑法，个别处有断水刀法的痕迹，有的招式似曾相识，不知道谁教的他。”
“有这样的事？”吴道海听完，也集中精神的看了一会，果然发现刘斯文的刀法，与传统的惊鸿剑法不尽相同，有些根据用刀的特点进行了改造，不得不说，改的很好。
吴道海问方月娴：“你看沈师弟能否应付？”方月娴道：“刘斯文招法不熟，应该是最近学的，不出意外，沈师弟应该能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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