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他们不在时,我被安排在了外婆家,幺姑却没要人管,上学一个人去,一周后一个人回。她能一个人守在石骡梁上,独自面对湾里的“野猫子”和“鬼”,又拿着两块五毛钱在镇上的初中从周初待到周尾,还剩下5毛钱给我买白色小瓶瓶装的水果糖。那个时候只有暑假我才同幺姑一起回石骡,此时我家在石骡的地已无人照看,而头年地坝缝缝掉进去的南瓜籽却生了秧、发了藤,南瓜结得异常旺盛!中国人是不以南瓜为主食的,那时我和幺姑却尝试将南瓜当做主食。我们早上吃南瓜坨坨,中午吃南瓜下面,晚上又吃南瓜坨坨,最后连屎也像南瓜穰一样,透着一股子南瓜气色!时间久了,我们天天吃南瓜的消息就传开了。我们在长田边撞见对河刘家的人,他们笑话了我和幺姑,说光吃南瓜不好,说野生的南瓜不如他家的甜!是这样吗?不是的。我就在心里诅咒吃了他家南瓜的人要烂屁眼儿!
到了开学,会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在石骡大地嘴嘴上站着,她背着帆布书包向湾里眺望,等她的侄娃儿从湾里的小路走过。但她不知道她的侄娃儿已折返了回去,也不知道她的侄娃儿就在巴茅丛丛后头躲着看她。只是我从后面没能看到幺姑的脸和眼睛,不知道她在想啥。我突然觉得她不是我的幺姑,而是我的姐姐!
幺姑结婚那天,没有八抬大轿,我们去送她的时候,她的男人,我的那位姑爷被他的朋友们追得满田坎狂跑。这些人是来闹婚的,他们手提面粉和鸡蛋,端着一盆子墨水,不停地往姑爷身上招呼,鸡蛋液、面粉、墨水混在一起,从头发上、脸上、礼服上往下淌,黄色的蛋液泫吊吊地挂在他脸上就像扣了一盆子稀粪。他终于跑出了我们的视线,又有人要对付幺姑,他将鸡蛋破开倒在了幺姑的头上,内向的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最终是我的父亲做了保护她的斗士,他瞪着那些人“嘿!搞啥子,有啥意思哇……”,那些人就悻悻离去了!
我的这位姑爷屋里条件跟石骡梁上差不多,但谈对象的时候不少人说我的这位姑爷人精灵,日后定要出人头地!哪知精灵的姑爷总是事故不断,听说他跟朋友开车撞断了人家的腿,赔了不少的钱;又听说他酒驾被交警销了驾照,至此霉运连连,没能抗起家运。别人在镇里、城里买房,姑爷只能带着幺姑寄篱在他那个后妈之下。那个老女人明明长得是这样地善,可心却是生得那般地黑。她不愿带孙子,不愿帮助困难中的姑爷和幺姑,还在外人跟前说他们的坏话,张口闭口就要谈钱。渐渐地,幺姑恨透了她,也恨透了那个家,只能将所有的心思投入在她的儿女身上。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