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前的茫然,是“富人的烦恼”,最起码衣食无忧,不用担心什么忽然暴毙的问题。现在却不同,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穷人们恐怕是没什么保障的。李然一边骑马赶路一边想这些有的没的,白红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怎么跟他搭话了。到了晚上躺在客店里,李然忽然觉得可笑,几天前自己还在苦恼什么人生意义的事,现在可好,人生意义不用考虑了,因为自己不在那个能够容纳这个词的世界了。
“算了,随便吧,”李然无可奈何的想道,“人生这艘大船,总能搁下一个小小的我。”李然觉得这句话很不错,或许应该记下来。一路上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洛阳。
当李然发现自己在滕王府里的工作是马奴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觉得这还挺帅的。西汉著名的大将军卫青的第一份工作也是马奴。不过李然知道,自己可没有一个叫卫子夫的姐姐,而且关键是自己不会养马。李然在穿越前从没亲眼见过马,但是或许因为肌肉记忆,自己穿越来后竟然惊喜的发现自己会骑马。到了洛阳城滕王府,遇见了同样养马的同事魏老头,魏老头对他脑子坏了这件事半信半疑,不过见他对马的习性脾气竟然一无所知,才相信李然脑子果真烧坏了。这小子以前可是恨不得把自己喂的马当成亲儿子养着,没想到生了一场大病,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不由得生出几分人生无常的感慨来。李然并不知道魏老头的感叹,他现在跟着魏老头恶补养马知识,想着这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刚穿越来就失业了吧。
李然穿越前是个迷茫的小年轻,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穿越来在王府呆了一段时间,又开始和以前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混日子。但是就在这年的三月廿八下午,李然接到魏老头送来的消息,明天要伺候王爷和郡主郊外游玩。当时李然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马鹏前,倚在马鹏的柱子上,看着自己前几天从书坊买来的一本南华经。李然后来想起来这时的场景,当时自己正看着庄子万物与我为一的教训,心里想着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的道理,还丝毫不清楚自己的人生会在这时代的洪流里将有怎样的起落。
总之,李然听到这消息,第一件想的事不是怎么表现,而是“闷声发大财”“多磕头,少说话”之类的长者教诲。
第二天,李然早早的备好马匹,套好马车,在滕王府大门口和白红等人一起等着王爷和郡主出门。李然一身劲装,想起电视剧中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丁之类的人物,自己好像也仿佛类之,不由得觉得好笑。
等了近小半个时辰,终于等来了正主,滕王和郡主进了马车,几十个人骑着马架着车浩浩荡荡的往郊外走去。
滕王是现在老皇帝的弟弟,地位尊崇,车马华丽,随侍人员众多,李然装模做样的混在其中,心里不由得感慨自己摊上个好工作。活不多,养马也不累,不用加班,也不愁生计,即使在现代也算是令人羡慕了。李然又想起自己初中跟朋友去打群架的经历,他不是去打架的,只是所谓“架势”的,正主两边各有一波人,大多数都像李然一样,是正主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之类人物。人一多,架就打不起来,往往是有仇的俩人单挑,单挑结束,两边各自的头面人物做个见证,以前的事就算了了。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又干起了相似的事,只不过是去郊游,不是去打架。
王爷郊游也要“架势”?李然这么想,不禁又觉得荒诞。李然就这么神游四海,忽的听见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小子,你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玩的事,说来听听。”马车的窗帘被人撩开,露出个俊俏少女的脸来,脸上挂着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坏笑。李然左右看看,发现其他侍卫都个个一本正经,白红朝自己撇撇嘴,明白了这声音问的正是自己。
我什么时候笑了?李然一边腹诽一边驱马到车旁,刚想说话却忽然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古代权贵们说话,尤其是他们还是你的主子的时候。或许该自称奴才?李然知道这里不是讲什么人人生而平等的地方,可是努力了半天,李然还是没法做出他想象中仆人的恭顺模样,在马上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李然,你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了,偷偷笑什么呢?”郡主又问了。
这下李然没法不说话了。他发现过去的李然好像跟这个郡主认识,这让他多少放松了一些。“我想起以前小时候打群架的事了。”
“嗯?”郡主眼睛一亮,“打群架?”
“我觉得现在的场景有点像去打群架。一大帮人骑马背刀,气势汹汹,其实打不起来。”
“打不起来?”
“嗯,一群人是打不起来的。要打架,总得有个由头。往往是为了某个人出气。可肯为自己打架的朋友总是不多的,人一多,这些人里的绝大多数人就肯定不愿打架,至少不愿意为别人的私事打。”
“这可不像你以前说的话。”郡主有点诧异,摇头笑道:“啧啧,没想到你得了失魂症,以前的事是忘了,脑瓜可聪明了不少。”说罢,放下马车的布帘,不再跟李然说话。
李然忽然生出些不详的预感。自己得了“失魂症”的事,王府里许多人都知道,郡主知道也不足为奇。但是从郡主的话里,李然隐隐觉得自己穿越之前的这个李然好像并不安分。
“但愿别给我惹上麻烦。”李然骑在马上,轻声对自己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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