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闷热的暑气却不曾消减一分。
燕王府人头攒动,忙了整整一日,挑担的下人们一拨又一拨地来回冰窖与鸿鹄殿之间。王府里的下人每逢酷热天,俱是如此,有苦难言,他们的燕王,不怕冷天就怕热天。
幸而燕王家底雄厚,冰窖内的存储堆得像座小山,与外界绝然成了两个世界。
能来王府当差的下人也都是些个机灵人,出了冰窖就急匆匆地往鸿鹄殿赶,来了冰窖则慢悠悠地挥着冰镐劳作。若不如此,只怕一天下来,暑气侵身,稍有不慎就要入土为安。
于是就出现了如此景象,一路运冰的不见人影,冰窖采冰的却挨山塞海。
“混帐!冰都化了,人滚哪儿去了。”商扬怒喝道。血燃功催动着吼声轰天震地,直骇得冰窖内的人堆担着冰堆趔趄成堆狂拥而来。血燃功固好可唯一的苦处就是血气过于滚热,一到闷热天就无比难耐。
人言道心静自然凉,可燕王此刻却是无法安宁,心躁则生无名火,伴着暑气更是有如火上浇油。
“查!仔细查!一个没有底细的人怎就混入本王眼底下当了差。”燕王躁动道。
“殿下稍安,死士选拔本就是狄伏在操办,如今叶参商查不出身世,狄伏自是有不可推卸之责,殿下也无需多虑。殿下向来唯才是举,所介意的也是手下之人是否有齐王的奸细,如今严密看着他俩即可。”应我行安抚道。清瘦的脸庞近日更显消瘦,看着鸿鹄殿满屋成箱的冰堆,就更觉所穿单薄,紧了紧衣衫,已是冷得不行。
“嗯,我行所言使得本王心情舒畅稍多。不似狄伏有毛用。”商扬强压心中焦躁道。
今早得见狄伏前来禀报说是叶参商身份可疑并自行请缨誓要揪出他的真实身份和他背后所蛰伏在平辽的潜藏势力。本就心情浮躁的商扬从早被聒噪到响午,奈何对方大伤初愈又说的合乎情理,作为一地之主的他不得不谨慎听其念叨完。
身为上位者的燕王颇为厌恶这类不懂察言观色的下属,明知自己酷热厌烦难耐,却依旧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发泄着长篇冗论。而自己也不能驳斥其句句在理字字在公之言,只得压抑着情绪忍耐着头痛放任其无尽的絮聒。
在商扬心里,这类狼犬若不是欠缺情商,那就是对他只忠之以礼却不重其心。有用,然用之毛躁,固商扬常言之有毛用。
但狄伏他浑然不知,大义秉公地将自己的想法尽数灌输给燕王后,现正咬牙切齿地紧盯眼前的竹篱茅舍。撤掉了身边无关紧要的属下。
前日受血菩萨一掌,幸得自身所修太阴绝学护体,并未伤到命脉。血菩萨修为高深莫测,狄伏无意与之为敌,素来也与血手帮井水不犯河水,在调查叶参商过程中,遭其打伤,更坚定了狄伏心中所想,那个叶参商必是血手帮之奸细无疑。
如今不能打草惊蛇将叶参商抓捕,以免血菩萨再来找他算账,只得暗中窥伺求得确凿证据交于燕王法办。
狄伏心中对叶参商自是新仇加旧恨,恨到牙龈疼。直到盯到天黑也不曾放松丝毫心神,那骨子里藏着的狠,在撕碎猎物前只会越憋越沉。
一道黑影倾斜贴着地面迅拔而过,在黑夜中如同一只黠鼠一闪即逝。
茅舍的房门被轻轻敲响,叶参商微微开门,谨慎地探头四望周围。
那黑影便迅速钻入门缝中,随后木门紧紧关上。
“这些铜色悬赏令,明日得安排在城南那边派送,西市那就别去了。小心一些,最近狄伏的人盯得紧。”黑衣蒙面人盯着满桌叶参商明天将要外包的悬赏令嘶哑着声音道。
叶参商点点头,斟满两碗昨日喝剩的秋露白。一碗递了过去对面,一碗自己先干为敬。
黑衣蒙面人严肃拒绝了对方送来的美酒,递过来一张纸郑重道:“这是诛杀狄伏的血手帮悬赏令。今日特批的,无事不再叨扰,保重!”
叶参商仰头干完第一碗酒,放下空碗,那名黑衣蒙面男子早已不在。独自再斟满下一碗。
酒过三碗,将桌上悬赏狄伏的悬赏令收入木盒中,又继续悠哉喝起。
不知不觉,喝了半个多时辰,酒劲上头,睡意也跟着渐浓,不一会儿即熄灯呼呼睡去。
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有草屑缓缓飘落。
这一幕清晰被狄伏窥见,丈丈境的狄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茅舍内,望着熟睡的叶参商后背,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悄然顺走桌案上那一叠铜色悬赏令以及那件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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