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不知不觉,已是拂晓时分。
寻常时候,天黑不久便早早打烊的黄扫客栈,昨日却是彻夜掌灯。
枯黄的火苗,灼烧着残躯,摇曳在墙上歇憩的烛影。
此起彼伏的鼾声雷动里,咕噜的传来美酒入喉之声。
叶参商数着桌上第九坛屠苏,不复之前放恣豪饮。
漫漫长夜当细酌慢品,而黎明前的沉寂,更需静静谛听,方能感受时光悄悄离去的痕迹。
这已是第四个无眠之夜,叶参商也不知自己有无喝醉,反正俱是迷迷愣愣。
而桌子对面,趴着的这名青衣男子,倒是真醉得不轻。一直鼾睡不起,却是羡煞了少年。
用刚离去回里屋歇息的店家所言,这三碗干倒英雄汉的烈酒若是没喝到三碗就倒了,那便是狗熊。
然叶参商笑而不语,不以为然。那狗熊可是要比人能喝多了。
渐渐,门上的窗纱有了些微微亮光。门外的鸡鸣更是一声接着一声。
“吱——”二楼上有间客房的木门轻轻开启,又悄悄合上。
百里逐影步履蹒跚地走了下来,全身缠着密密匝匝的纱布。
叶参商恍恍惚惚地抬眼,忍不住笑了笑,想起不久前平辽时候的自己。那时经常受伤,又总是饥肠辘辘,遂向女子问道:“百里姑姑这般早,是饿了吗?”
百里逐影见少年笑得幸灾乐祸,只是哼了一声,不作理会。然肚子传来的瘪响却替她回答了少年所问。
白皙的面庞霎时升起朝霞,女子匆匆低着通红的脸颊,默默无言地来到叶参商桌前,端起其中一盘没怎么动的熟切羊肉,转身就走,来到远处另外一张桌椅坐下,埋头吃了起来。
而这时,或许是动静稍稍大了些,坐在叶参商对面的青衣男子,摇晃了下身躯,便醒转了过来。睁着半醉半醒的惺忪睡眼,望着桌上那一坛坛令他心有余悸的屠苏烈酒,愣是傻傻地发呆了许久,才对着身前素衣少年由衷赞叹道:“果然是三杯放倒英雄汉!而兄台,真乃雄中之雄,千杯不醉!”
叶参商有苦难言,他也很想醉倒不省人事,奈何身体它不允许啊。
想了片刻,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继续抿着小酒,慢慢品尝。
霍元角见少年沉默,更是好奇地重新打量起来。又问道:“兄台,在下观兄台与本宗门甚是有缘,占星宗三年一度,对天下招募弟子的考核就要开始了,少侠不妨一试。毕竟能入占星宗是诸多人的梦想。”
叶参商默默点头,在上商,占星宗的地位毋庸置疑,上至朝堂可达天听,下至江湖乃尊先知,去到哪里皆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而占星宗每年一出的占星官,更是四方群雄乃至皇室贵胄争夺拉拢的对象。又是重金又是千金的倒贴,都只为求得一位占星官的鼎力相助。
且占星宗挑选入门弟子的条件又颇为宽泛,致使每次考核都成了人才济济、风云际会的盛典,更常有不世出的天才经常活跃于此,使得盛典又同时变成江湖各方年轻才俊角逐较量的地方。
“何时何地?”另一桌本是默不作声、不闻闲事的百里逐影听到青衣男子所说后,也是来了兴趣,起身立刻问道。
霍元角抬头,才注意到百里姑姑已然早起,下楼在用早膳。立即上前款款道:“下月初十,在本宗的占星山上,届时知命阁的司马阁主也会亲临,百里姑姑若是也得空,前来观摩,家师必然更是欣喜。”
百里逐影心里思量了一番,回答道:“小姐如今有恙在身,等好些了,看能否与阁主一同前去,到时再瞻望占星宗的璀璨风采。而今,江湖代代都有天才出,我也要再加倍努力才行。”
说完,起身就往客栈外走去,每日清晨她都有练刀的习惯,春夏秋冬,风雨无阻。
当路过叶参商身旁时,百里逐影突然一时兴起,问道:“大胆家丁,可有胆与我比划一番。”
叶参商目光涣散地瞥了一眼戎装女子,无精打采道:“都伤成这样了,百里姑姑就别折腾了,若是一个不小心,收不住刀,劈了吾,可有胆不起。”
“哼!怕我一刀就能让你当那九千岁?”百里逐影见少年这般不屑,忍不住拿平辽司马府之事揶揄道。遂仰头独自出了去。
叶参商猛地呛了口酒,酒水垂落裤裆处,湿成一片,甚是讪然。女子的话,更比刀厉害。
一旁青衣男子听罢亦是傻眉愣眼,不禁细细揣摩起百里姑姑话中之意,更觉眼前少年不同凡响。
连辣名在外的大武库百里逐影都敢调戏,可想少年的本事必是十分了得,不然凭着百里逐影那爱憎分明,杀伐果断的性格,寻常男子定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一阵琢磨过后,青衣男子更是在心中坚定了要带少年参加占星宗考核的想法。
于是,霍元角又回到叶参商身边继续循循善诱道:“兄台天人之资,在下一眼便看出兄台与占星宗有缘。下月初十,少侠若能来占星山,在下敢保证,凭着少侠一身的伏虎本事,定能所向披靡,一举通过入门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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