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想象中的沉闷不同，地下的空气似乎流通良好。
士兵们逐一在预定好的距离间隔处插上火把。
他观察着被大致清理出通路的遗迹建筑，似乎是倾斜着埋在地底的；本应平直的地面如今是一个不算缓的斜坡。
看起来这座遗迹建筑的规模相当不小，应当确实是重要之所，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之前又毫无记载呢？
“究竟是为什么会被埋在地下的呢……真是古怪。”他跟随着来来回回忙碌于清理遗迹的士兵们推进的脚步，观察着甬道两旁精灵风格的装饰与壁画，想找到些明确的历史特征。他久违地再一次感到自己胸口中有什么在快速而有力地搏动。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心跳是在什么时候呢？是躲在那个灰色石厅背后的角落里，与身后的这个女子——当时还只是女孩——单独相处的时候吗？
唯一一个与他一样闲暇的人显然并不会理会他。萝丝更多地在张望着关注那些看起来更有可能与“神器”或者说强大魔法物品相关的东西与杂物。
与他们一同下来的那位北境监军只是在督促着士兵们快点干活，对遗迹本身倒是不像很关心——显然，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构成“三方见证”的其中一角。
很快，拉斯特便看见了那句疑似指向神器的古英珀语——“我将希望埋葬于此；我将绝望埋葬于此。”
然而他并不在意这点，他并不关心神器与否，甚至希望连什么低级魔法物品都没有；进入学者模式的他只是在思考着这座遗迹背后的历史与真相。
忽然，拉斯特在其中一幅壁画前停下脚步，随即激动地要求士兵们仔细清理表面的泥土。
“啊，果然啊，果然……萝丝，萝丝！快来看！快来看啊。”萝丝看着眼前银发银眸的俊美青年第一次表现出孩子般的开心与兴奋，她甚至怀疑对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口中正在喊谁。“果然如我所料！这里就是古英珀人晚期的遗迹！我就觉得乔治公爵给的信息不对劲。英珀人哪有信仰古圣的？你看这里……”
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回应，但最终还是迈步走近。当自己因为他而颠沛流离朝不保夕时，这个除了学术——甚至可能包括学术——便在脸上表演出真挚感情、骨子里如死人般冷漠的男人却在大手大脚地花着自己家族的富裕财产满大陆的寻欢作乐——或者说名义上的游学与考察。仅仅是因为他姓希尔德，而自己只是个杰姆斯特。
自己憎恨这个人，但这不影响他的知识水平。
如果那段东境生活有给她留下什么别的有益遗留的话，便是信任知识的力量吧。
不能让愤怒与仇恨的情绪遮蔽自己的双眼。如果有必要的话，自己应当理性再次接近他，直到把他骨髓里的最后一丝价值榨干。
“哪里能看出来？”萝丝走近后看着略有些粗糙感的壁画，别扭地低声说道。
“这种近乎全面模仿精灵的纤巧精美风格、却掩饰不住原始与粗犷的形式，就是古英珀人，或者说，帕特罗萨鲁斯改革至东境大婚前古英珀人艺术的最鲜明标志。”拉斯特有些着迷的轻柔抚摸着石壁凹凸不平的表面，那动作小心的就像触摸着婴儿的皮肤，又如同老师教导学生般的讲解着，令萝丝莫名泛上一阵恶心。
“帕特罗萨鲁斯改革？我不记得英珀人的名人中有这个人物。”
“是啊，是啊，因为当时我在教给你这些知识的时候，自己也还不清楚这个人物的细节……”拉斯特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自己满足于扮演“老师”这一角色、与对方畅谈的日日夜夜，“他是英珀人率先全面学习精灵知识、模仿精灵文化，令自身从蒙昧中开化——或者说精灵化——的重要人物与领袖。只是在文明启蒙的最初期，英珀人的历史记载还没有完善……后来英珀人领导诸族反抗精灵统治时，又本能的将这段历史的细节掩饰了一部分，导致启蒙初期的历史记载不全……我也是在游历大陆上其他相关遗址时才找到了这个名字的蛛丝马迹……”
“那为什么不是其他人类的遗迹呢？他们一样也受到精灵风格的影响。”萝丝逼迫自己摒除杂念，如此问道。
“呵，从英珀人那里获得教导的他们，接受的是中转过的二手知识与影响。古代的另外五大人类部族的壁画风格……可比这个要原始多了。”他摊摊手。
“那又为什么是晚期？”
“仔细看看这里描绘了什么。”拉斯特让出位置，让萝丝贴近石壁。
萝丝贴近壁画表面，看到其上的内容：一个散发着光辉的高大人形正将剑插进面前似乎是精灵的敌人身体中，他的头部却是在惊讶的转向自己后方；背后是五个黑色的阴影，正齐齐的将五把剑插进他的后背将他穿刺。
萝丝感到有些战栗，似乎在一瞬间，自己的背后就已经满是冷汗。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退后几步，转过头看向其他地方。幸好，那个北境贵族此时正在远离这里的地方和士兵交谈着。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