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八年的三月末,季家大宅。
戌时已末,黄昏尾声。
海州城西望过去,在海天相连之处余晖还有最后一丝,也很快似乎只是眨了眨眼睛,世界都被渲染成夜晚的颜色。
清冷的月光像银霜,穿庭而过被瓦檐划开只留一笔落在长廊。偏厅内今天没有打上灯笼,只留主座上的季言案前的一盏烛台火光摇曳。他找了段绸布简单的把头发束在脑后,一如既往素白长袍,手持一根青竹,盘腿静坐着。
夜色如幕,一个个模糊的人影陆续进来偏厅入坐。
“嗒嗒嗒。”
青竹在檀木地板叩打三下,杂音停止。
“都来了,那么我们开个会。今夜召集各位是要与各位交代一些今后的方针。”
季言看着黑暗中人影的轮廓讲道。
“主上是因为太傅大人吗?”
“不完全是。雷砚川大人只是我脱身的幌子。北陆的那位君侯最近把我们盯得很死,岳无华军团也在城外驻扎,不得不用点手段把太傅大人虏来用用。”
说罢他扶着额角摇摇头。
“要和岳无华将军开战吗?”
“冷静,我们现在拿什么跟他打。这件事可以先缓一下,不必太理会这只疯狗,不过他在北海驻军期间我们要赞助他军费。只要北陆的那位没有出征金帐国,这只疯狗还不敢乱咬人。
给各个分家下命令——未来三个月与北海以及周边地方进行大规模采购,把能买的都买到我们手里面。
北海氏的那个混蛋来要钱要人都给他,到时候真要打仗让他们家去打,他要多少就给多少,不必吝啬。将在洛北养的[鬼]秘密带过来,只要一百人即可。”
季言讲话时一直紧蹙着眉头,还会咬一咬牙或者揉一揉太阳穴,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感到心力交瘁。
不过在这群在开会的漆黑人影里面,有一个人比季言更感头疼,准确的说这家伙是肉疼。
主计头就坐在底下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偷偷骂季言——整天尽会拿钱撒气!狗屁老爷真败家!
“武川和左井陪我去帝都。”
“是。”
被点名的这两人在日后被称为季氏的双壁。
……
……
永禄八年五月中,梧城公馆。
面对突然发难的李督,季言此时性命堪忧
“或许我们很合得吧?国主。”
李督突然精明起来这是季言未曾掌握的情报,因此他也有些兴奋了起来,毕竟之前的戏谑过后他也想看李督会作何反应。
“想讨好我或者套近乎的话,你可以省点力气。”
李督气势如山般巍然不动,依然对审视着季言。
“从某种程度来说的话……没错,我确实是细作或者间谍。不过我也肯定不是来害国主你的,不然买了下虢,我可是要把命赌在战场上的。”
季言没有被李督气场镇住,他边走边说话坐到李督的对面。
“或者你也可以转手卖个好价钱。”
“泗州的公爷不会犯傻,下虢他必须要亲手攻下,下虢是头阵必当要立威。何况下虢和白氏之间可是世仇,您家里那位老国主当年把冶国的公爷羞辱得可不轻……”
季言用指节在桌案上轻轻敲动,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把一桩辛秘旧事于白日下曝光。
下虢国前任国主生前曾错手杀死前任的冶国公——李督的父亲李羡杀害白斐哲的父亲,当时前任的冶国公已经年迈退隐,泗州白氏为了颜面将事情压下。
这件事几乎没有太多知情人。
白斐哲在丧期过后举兵攻打下虢更是被遭到诟病,以战术家之名著称的李羡指挥了这场以少胜多的战役,而年轻的冶国公被打败回到老家高府城。
“好极了你竟还敢知道这种事。那么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事情吧!”
“比如?”
“打赢白斐哲。”
不知道他是在询问还是自我安慰,伟岸的领主看上去有些许颓然。
“君与臣是相对的。为仆则终还是为主则殆,都是必要的牺牲。为臣者会背弃君主从而明哲保身,而反之为君者可以通过抛弃臣子来保存大局。”
说完季言起身向李督道别。
无论怎样的选择都有一方背负上不仁或者不忠的骂名。
君臣有别,为君不为臣。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