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夜这自嘲般的话语，秋宁瑶顿时感到一阵语塞，最近这段时间自己总是会犯一些低级的错误，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是否应该辞去现在的工作，直到现在才终于做出了选择。
但辞职之后，自己又可以去做什么呢？充满未知的未来就像是一片被迷雾笼罩的世界，不同于纯粹的黑暗，充满了不确定性，处于这种状态之下的确不再适合如今的工作，强硬的坚持下去只会给自己与身边的人带来无止尽的麻烦。
“如果小夜在经济上遇到困难的话，可以主动联系我……毕竟，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对吧？”
秋宁瑶起初还在犹豫顾夜是否会把自己当成朋友，毕竟这三年来从未听他提起朋友二字，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会离开这所医院，便释怀了。
算是朋友也好，是自己自作多情也罢，她只想知道这三年来的努力是否能在顾夜冻结的心上留下些许痕迹。
并非秋宁瑶过于自信，只是在这所偌大的医院当中，可以与顾夜正常交流的人也只有自己了，这并非猜测，而是无法动摇的现实。
朋友这个词汇传入顾夜耳中，如同微弱的电流刺激着头盖骨下每一个脑细胞，甚至让他有一种想要干呕的冲动。
就连脑内沉眠的海马体也在这微妙的刺激下，将一张稚嫩且模糊的脸从记忆的废墟中取出，在脑细胞组成的海洋中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那就算是吧。”
顾夜对于正前方这位年长的女性并没有感到心烦意乱，更何况对方曾有数次帮助自己摆脱困境。在顾夜看来这便是朋友的标准，毕竟朋友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创造出的词汇罢了，就算是父母与兄弟之间也是如此。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之后，秋宁瑶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连红润亮丽的双唇也因为笑容而微微上扬。
不知从何时开始，顾夜只注重自己的想法，从未想过其他人也会有自己的喜怒哀惧。就算是在不经意间伤害到对方，也完全不会感到愧疚，就像是弄坏了一只老旧的木偶，不明白其他的孩子为什么会用惊恐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朋友……已经很久没有人敢于称我为朋友了呢。”
“谢谢你啦，我感觉心情好了很多。”秋宁瑶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靠坐在椅背上的娇小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仿佛是将烦恼也一并吐出，紧接着语带调皮的说道：
“果然，将烦恼说出来便会感到放松。不过这也只是将他人当成垃圾篓般的自私行为罢了。”
用轻快的语气嘲笑着自己的任性与自私，就连顾夜也很少见到秋宁瑶隐藏在厚厚假面下那作为人类的卑劣。
“那我就先回去给夕准备午餐了。”顾夜从逐渐升温的椅子上站起，如无机质般冷漠的黑色瞳孔中倒映出秋宁瑶娇小柔弱的身影，用冰冷的语气说出了一句关心的话语：
“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时，秋宁明显愣了一下，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身为一名心理医生却被自己的病人安慰了，实在是有些难为情。但正是因为她是负责顾夜的医生，深刻的了解他的性格，才会明白这样一句安慰的话语从他的口中吐出是多么的难得，可以深切的感受到包含在话语中的心意。
向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心理医生表达了这三年来各种帮助的谢意，顾夜踩着无声的步伐，不疾不徐的走向了雕刻有精美花纹的门扉，以后……大概不会再进入这个房间来了。
顾夜的背影充满了孤寂与痛苦，外人根本无法得知这个刚刚踏入社会的青年心中隐藏着怎样的苦楚，但他也并没有逃避，而是选择默默承受这一切。
从第一次见到顾夜开始，秋宁瑶便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远超身体年龄的成熟，就像是一位看透生与死的智者。这种罕见的心智让当时初次成为心理医生的秋宁瑶为之痴迷，就像是飞蛾扑火般，明知在终点等待自己的只有毁灭，也不愿放弃追求那让人疯癫的火焰，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易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但现在有了对方这一句话她就已经满足了，至少……自己并不是孤独一人。或许……下一次见面之时，他们俩人都会因为对方的变化而感到惊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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