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你已来这村庠有五年了……”
村庄的东南边有一村庠,时姜尚刚满十二岁,祖上原本是搢绅门阀,虽为贵族血胤,但到其父姜琨时,已是家道中落,日子过的一年不如一年,但姜尚天赋异禀,燃荻读书,虽风簷雨窦,亦负笈担簦,勤而好学。
“是的,师父,徒儿来村庠已有五载!”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这东吕乡,虽然乃殷商边陲,东海之滨,但部族村民矜矜业业,世代农桑,纺织机杼,五年了,转眼你也已成少年!”
师父景昭据案捋须,案上简牍罃壶,龟片几许。
姜尚穿着绨缯粗衣,直裰衿领,青巾木笄,脚上草鞋一双,目光颎颎,朝气蓬勃。
“你和虞伋各自回家后,去村落山野之地,随便摘一花草过来,明日交于为师!”
“是!”
放学后,几个庠生一起作伴,翕趿纠纠的回了各自敝庐蓬茨。
夜如?石一样黑的很快,刀月已挂在了树梢上,秋风飏飏,把秫秸为壁的茨房圭窦,给吹的沙沙响。
姜琨忙完了一天的农活,进了薝棘木栈围起来的小院里,腰酸背痛的坐在木杌上,旁边狙杙上还栓着一条狗,几只鷄正在啄着麸皮菜梗。
柴门内,壁啣残灯,揜菼明灭,姜尚的母亲王邕在土灶旁爇镬烧菜,干豆角的茎叶烧起来噼里啪啦,火光增添了房内的亮度。
姜尚用抹布在揩拭着蠹虫光顾过的几案,上面小洞荟蕞,埒角残缺,擦过后,滑溜溜的还算干净。
“快去喊你爹来,一起吃饭!”
“爹,你快进来,可以吃饭了!”
姜琨趿着草鞋,穿着缝裰过一处补丁的粗衣,不吭一声的在几案前坐了下来,案上就一碗青菜,一罍麴豉腌豆角,一盎鱼汤,这鱼还是姜尚在庠边的池塘里捉过来的。
大瓷簋里盛着黍稷稀酏,还热气腾腾。
“娘,今天怎么又吃稀酏……”
姜尚前几天一直吃着稀饭,这稀饭容易下口,但就是过不了多少时间又会感觉肚馁,见晚上又是稀饭,所以绰箸蹙眉一问。
“这天气骤寒啊!今年种上的麸麦庄稼都减少了一大半!”
“你只知读书,哪知道种田人的忧愁……,看来又要锋镝四起了,北方的茹毛饮血的戎人一到这时候,就会到南方来劫掠抢夺粮食!”
姜琨终于开了腔,把在这几日在院中积贮的憋闷给撒了出来,他的裸关节处还有些泥泞,眉毛粗黑杂乱,两眼睨视着正俯首啖呷稀酏的姜尚。
“戎人有这么大胆……,这大殷国兵强马壮,西北有周侯季历,曾西灭程、北伐义渠,生擒义渠首领,次年,又征伐西落鬼戎,俘获大小头目二十,有这样的西侯在,戎人焉敢觊觎我殷商腹地!”
“你小小年纪,还懂的比你老子多了,看来书没给你白读了。”
“爹,这气候一变化,天下大乱,也是常有之事,不过凭着殷商之固,戎人入我华夏,那是白日做梦!”
姜尚少年时便经术渊奥,谈吐自如,让姜琨不禁揶揄一笑,薅起案上的酒甔子的耳朵,畅快的往椑榼上一倒,和蔼温凊的说道:“这吕家村,本是在大禹治水时先祖任四岳之官,因功勋卓著,而被虞夏封于吕地,辗转已有千年春秋,但传承至你祖父时,已家道中落,困顿屡穷,现在看来,重振我姜氏祧宗家族,必是孺子也!”
……
酒后苫草席藉榻上,茨草檐顶上灰暗云翳,揞揜月光,村口偶尔狂吠狴犴,三径泥路上已然枯槁松楸。
罃壶里松油斑驳,瓷盒里芯火荧荧,环堵四壁,如茨之生草。姜尚据案操觚,竹简木牍上字迹清晰,案上还有零碎龟甲,龟片上画有阴阳图符,散落在布橐旁。
“师父将我和虞伋一起以花草为鉴,今日为摘的苎草,不知为何意?”
一明一暗的灯火,把姜尚枵羸的脸蛋照的更加清瘦,由于茨藿粗食,再加上姜尚秉烛夜读,身子骨就显的单薄下来。
但浓眉清眸,朱唇皓齿,脸庞如雨露肤润,萌蘖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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