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平安夜，西伦早早地开始做甜品。
许多糕点都要经过冷藏的步骤，因此如果想拿来做下午茶的话，需要从早上开始准备。
赶在邮局关门的最后一天，那位纹章学大师将大量的地契、认证文书等寄给西伦，代表着他对那块领地的所有权。
其他东西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搞定了，但土地移交会稍微麻烦一些，因此现在才到西伦手上。
“高威郡和梅奥市……都在洛维萨吗。”西伦看着手中的文书笑了笑。
他继承的是这一支克劳利家族“高威子爵”和“梅奥男爵”的爵位，领地是高威郡和梅奥市，全部都在洛维萨西海岸，互相接壤。
从封地上就可以看出这支家族的衰落，洛维萨的封地是整个格兰尼亚最差的封地，连北部山区都比洛维萨好些。
“反正我也不想真的经营封地，在哪里都行，放着好了。”西伦把文书全部放进了柜子中。
“……等一下。”西伦又停住了把文书收起来的动作。
“不能以捐赠的名义把粮食送进洛维萨，但我为自己的封地买东西谁拦得住？”西伦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贵族封地由国王册封，神圣不可侵犯，整个洛维萨除了兼任洛维萨女王的现女王陛下，没有一个人能干预他在自己的封地上干什么。
根据格兰尼亚的传统，贵族只需要对册封自己的上级效命，而高威子爵的爵位是由女王直接册封的，并且没有划至任何公爵伯爵领之中，那么西伦只需要对女王效命即可，任何人都不能命令自己。
如果遇到爵位更高的贵族，西伦只需要在表面上表达尊敬就行。
因此他的封地，整个格兰尼亚只有女王才能干预。
想到这里，西伦便转而将文件放进了桌子边的档案箱里，这份文书留着有用。
卡特已经安排了专项小组去新大陆考察，并且大量购买所有薯类作物，预计会带好几船回来。
希尼生长出的小麦够洛维萨吃一年，日子过得紧些吃两三年也不是问题，但在土豆病菌没有好转的情况下，这些薯类作物，是洛维萨未来的希望。
这也是希尼为何在离开前给西伦写信的原因。
将文书在档案箱里锁好后，西伦等到中午，和阿黛尔吃了午饭，然后便穿好衣服，准备前往圣伦丁尼大教堂。
西伦带上了一束白百合，阿黛尔则穿上了纯黑的裙子。
他们要去祭奠蕾妮。
通常来说每年的祭奠日是在万圣节，但在平安夜前夕也未尝不可。
本来西伦是想参加蕾妮的葬礼的，但教会的人说因为这些人曾经深度接触过恶魔，因此需要在下葬前净化，不便旁人观看，于是便没有参与。
转眼几个月过去，想必蕾妮早已下葬，而抽出时间来的西伦打算去看看她，一同庆祝神启日。
在西伦心里，蕾妮无疑是最忠诚的信徒，也是最慈爱的母亲。
当这二者产生冲突时，蕾妮选择以自己的死亡，同时成全了信仰与母爱。
他对这样的信仰不置可否，但这种伟大的牺牲值得他尊敬。
“走吧，带你去看妈妈。”西伦道。
“嗯。”阿黛尔点点头，情绪有些低落。
西伦摸了摸她的头，领着她坐上马车。
这次没有让皮尔斯驾车，因为他使魔的灵魂有可能被教会发现
看着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阿黛尔，西伦暗暗叹了口气。
丧父和丧母会对孩子的心理造成巨大的阴影，西伦一直在琢磨着如何削减这片阴云。
收养这个孩子，除了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十岁的女孩子独自生活，也是因为感同身受。
前任主人的记忆和灵魂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西伦，同为父母双亡之人，帮助她，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二十多分钟后，马车抵达了圣伦丁尼大教堂，二人一同走进去。
西伦佩戴上了银十字勋章，戴上戒指，门口的骑士们看到他，微微点头表示尊重，放二人进去。
作为勋章获得者，西伦在教廷的地位等同于分管某城市的主教，或者统领数千人的教皇军军官。
此时，教堂里在举行弥撒，站在台上的人西伦并不认识，看服饰应该是一位主教。
神启日的几天里教堂都有弥撒，不过最正式的是在明天，由红衣主教维德亲自举行。
没有惊动满座的信徒，西伦从侧廊绕到大厅后面，随便找了个人问。
“你好，请问墓地要怎么走？”
被拦下的人是个普通的神职人员，看到银十字勋章后微微行了一礼道：“您好，沿着这条路穿过住宅区和忏悔室出去，花园的左侧就是了。”
“好，谢谢。”西伦点了点头，带着阿黛尔前往墓地。
附近来来往往的人不止他们两位，神启日将近，教堂的人流量也多了很多，其中不乏去墓园祭奠的。
在教堂后修墓地是格拉尼亚的传统，而圣伦丁尼大教堂的墓地无疑是最高规格的墓地之一，一般是贵族才能入葬的。
蕾妮那一批人之所以可以葬在这里，是刚好乘了教堂想宣传恶魔对民众的毒害和教廷的仁慈的机会，作为榜样葬入墓地的。
事实上，圣伦丁尼大教堂每年也会有一定的平民入葬名额，来表示在神面前人人平等。
只不过随着教廷内部伦丁尼派的兴起，这样的名额越来越少，不过这个涉及教廷内部复杂的派系斗争，暂且不表。
终于，二人来到了墓园前，这是涵盖了一大片丘陵的庞大墓园，整个教堂区的一半都被墓园占据，分为数个区域。
西伦在门口的小房子里找到了守墓人，向他询问蕾妮墓地的位置。
守墓人是个年轻的神职人员，看上去刚刚从学校里出来，举手投足间带着稚嫩的感觉。
显然，他并不喜欢这个差事，从小憩中醒来的年轻人烦躁地打开记录册，替西伦寻找墓地。
“就是三个月前撒旦教事件中被救出来的那批人。”西伦道。
“唔……我知道那件事，等等我找找。”年轻人揉了揉眼睛，戴上眼镜仔细翻找着。
过了好久，等到阿黛尔都站累了，坐在地上后，年轻人也没有找到墓地位置。
“嗯……很奇怪，先生。”他摸不着头脑地说，“我根本找不到那些人的墓地，我已经整整看了四遍了！或许是还没有入葬或者并没有安葬在这里？”
西伦皱了皱眉。
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不可能还没入葬，但不葬在这里又会在哪里？
这可是诺顿当初亲口答应他过的。
阿黛尔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慌了起来。
“好吧……谢谢你，我再去问问。”西伦道。
他听到身后教堂里的弥撒声停了下来，于是返回主厅找那位主教。
“日安，主教阁下。”西伦找到了那位主教，打了个招呼。
那位主教也认出了前段时间大出风头的西伦：“日安，克劳利阁下。”
他的神色有点淡漠，对这位仅靠着举报就获得了和他一样地位的宠臣没有任何好感。
“打扰您一分钟，我想问问当初从撒旦教里救出来的那些人被安葬在哪里？”西伦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主教的面皮抽动了一下，沉默了三四秒来思考措辞。
西伦的心也一秒一秒地沉了下去。
“嗯……这个你得去问宗教裁判所，涉及恶魔和魔法师的问题，最终都是由他们来处理的。”
西伦对这种推脱的说法很不满：“那诺顿阁下呢？”
“他在处理完事情后就回去了。”主教道。
西伦压下心底的烦躁，向主教询问了宗教裁判所的位置，然后带着阿黛尔匆匆赶去，甚至没有和他告别。
“幸运的贱民……”主教看着西伦的背影，鄙夷地暗暗嘟囔着。
……
走在路上，西伦一言不发，脸色并不好看。
宗教裁判所，那种地方一旦进去了什么和恶魔有关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完整地出来的。
那主教既然这么说了，西伦便做好了最坏的心理预期。
带着坏心情来到了一公里外的宗教裁判所，灰色的花岗岩铸成了整座建筑的整体，和教堂的哥特式白色精致外形完全不同，整个宗教裁判所就是按照军事要塞来修建的，大量的花岗岩铸成外墙，墙上还有箭塔。
穿过厚厚的城墙和铁栅格大门，西伦来到了宗教裁判所内。
通常来说这里不允许人进出，但西伦戴着银十字勋章。
“你好，请问来宗教裁判所是为了什么事？”一位黑夜骑士统领闻讯赶来，有些不善地问道。
理论上西伦和他平级，但这位统领无论是身份、实力还是人脉都远超西伦，绝不是一个名义上的荣誉称号可以拉平的，因此他显得高高在上。
“请问当初从撒旦教里救出来的那些人被安葬在哪里？”这是西伦今天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骑士统领愣了一下，这些小事过去三个月，他差点都忘了。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那是什么事，然后冷哼一声道：“安葬？这些人全部都被恶魔的力量玷污了，怎么可能下葬？自然是全部上了火刑架。”
西伦一声不吭，一只手的拳头骤然握紧。
答案比想象中的还要差劲，西伦本以为只是换了普通的墓地，可是怎么会是火刑架……
阿黛尔的眼泪瞬间就涌出了眼眶，但懂事的她并没有哭出声，而是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只发出小小的呜咽声，仿佛小兽的哀鸣。
“诺顿说过，他们会被安葬在圣伦丁尼大教堂的墓地里。”西伦的语气显得非常平静。
听到这个名字，骑士统领滞了一下，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说道：“恶魔相关是我们宗教裁判所的事，他无权干涉，最终的处理方案由我们决定。”
西伦平静地看着他：“所以他们的尸体没有被撒旦教献给恶魔，却被你们献给了神，他们坚定的意志没有在黑暗面前退缩，却被焚毁于光明。”
“慎言！！”骑士统领大惊失色，拔剑出鞘，指着西伦，“怎么能说出如此亵渎的话！”
“把蕾妮的骨灰给我。”西伦看着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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