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自从县功镇回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平衡,他在心里还记恨大哥不让他学戏的事情,自己一副好嗓子白白的浪费了……干脆买了一把三弦,白天一有时间就弹,晚上是夜夜都要弹到深更半夜,吵得鸡犬不安,被媳妇骂,老娘吵,大哥还要摔了他的三弦。
无奈,只好坐在佛爷殿山门前的石条台阶上自弹低吟。
一开始是发泄胸中闷气,故意胡乱拨弄琴弦,为的是报复大哥,故意要吵得鸡犬不宁。
现在,自己被家人赶了出来,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自思自叹道:天下学戏唱戏的人多得是,偏偏地就大哥认为唱戏是下九流的行档,死活打着闹着不让我学唱戏?上天也真会捉弄人,既然给了我一副好嗓子,为何却又无情地夺走了我的一只眼睛,这究竟是何意?
当初若不是大哥阻挡,我要是能够跟着戏班子的师傅学唱戏,我早已经成了台柱子,心情舒畅,兴许我的眼睛还不会出问题!都是这个满嘴仁义道德的王老大,害了我一辈子,我恨死你了!
他知道自己此生,就连在舞台上假装穿蟒袍封侯拜相,称帝称王的机会也没有了。难道我只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份儿了?天啦!苍天!你为什么对我这样的不公平啊?
月亮阴冷的拉下面纱,发泄着莫名的愤懑,整个苍白寂寥的夜晚,世界被涂上了一层阴暗的色彩,死寂冷漠,也许,这就是宇宙的原样!
不远处,从白志杰家的的大门旁边,通往台台上人家的斜坡大路上,有一颗二人合抱不住的大皂角树,皂角树下有七八个趁凉聊天的老少爷们,大家在一起聊天讲故事,说笑话。
此时,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渐渐地睏了,他们也一个个都拖着疲倦的双腿回家睡觉去了。
夜深了,四处静悄悄的,只有古戏楼后面水泉边的几只青蛙,配合着不远处的温水泉边的青蛙,此起彼落的叫个不停……
心烦意乱的二伯,还是没有一点儿睡意,仍然抱着三弦坐在石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拨弄琴弦,也东一句西一句胡乱轻声哼唱着自己内心的痛苦,有意无意的手随心动,声弦合一,凑出了一段娓娓动听,如哭如诉的哭音二流,这琴声早就惊动了一个人,那就是我的母亲。只要父亲赶车外出,她每天晚上都要站在场边,向父亲回家的方向张望,哪怕明知道丈夫今天走的太远回不来,她还是习惯性的站在那里等一会儿。
她看见二哥天天晚上,坐在那里哭哭啼啼边唱边弹,从他的唱词唱腔中,得知二哥因为眼睛不好,心里非常苦闷,照这样长期闷闷不乐的哭哭啼啼下去,不把人憋出病来才怪呢?恐怕这只好眼睛也会被他糟蹋瞎的!
这天晚上,父亲回来的早,晚饭后。
母亲收拾完锅灶,急急忙忙地回到屋里,想给父亲说说心里话,看见在外辛苦了一天的父亲,又困又累的样子,欲说不忍——不说,又觉得不说不行,便对似睡非睡的父亲说:“喂,你睡着了没有?你听二哥一个人又坐在那里,开始自编自唱的再糟蹋自己了,难道你听了心不烦?你没看见他最近瘦多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不是个事情。他现在又在记恨大哥当初,不让他学戏的事情,现在有了残疾,他也怪罪与他。现在家里的人都嫌弃他无理取闹,都不理他了,他一个人心里很苦,内心很孤独,他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咱们家现在只有你和他关系好,你去好好地劝劝他吧!”
父亲起身靠墙坐起来,双手抱着膝盖想了想说:“我也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眼看着二哥那么好的身体,这样消沉下去,他就彻底毁了。我能不着急吗?只是找不到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我怎么去劝他?”
母亲想了想给父亲出主意说:“二哥的问题是被他的眼疾把他困住了,自从他从县功镇回来,他心里受了打击,过不了自卑的心理关,这是个关键。我在娘家时,见门上来了一位算命先生,带了一副墨镜看起来很精神,就是手里拿一个竹竿幌子出门探路,才知道他是一个真瞎子。不如你也给二哥买一副好墨镜戴上,他还有一只好眼睛,走路干活也不碍事!不认识他的人,绝对看不出他的眼睛有毛病。”
“啊?你说的这个办法还真不错!真是碰巧了。我有一个朋友的舅舅是眼镜行的,我见他戴了一副石头墨镜挺漂亮的!我只是随口一说,人家就给我拿来一副,让我试戴着玩几天,感觉舒服的话就留下,我拿回来让你看看好不好,我还真的想买一副戴上玩玩,你看怎么样?好看吗?”父亲伸手从窗台上取过一个精致的眼镜盒,打开取出一副墨眼镜戴上,笑着让母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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