垔国玗城
大殿之上,垔王兰祁慎头戴九旒王冕,身穿宽袖紫袍,正襟危坐。虽说年逾五十,兰祁慎却精力充沛、驻颜有术,他将这一切归功于丹药的神效。
近十年,东陆诸国默契地息矛止戈,休养生息,除了沙原偶尔骚扰边境,垔国别无外忧。但兰祁慎没有趁机励精图治,却是沉迷起了金石之术,追求长生不老。
此刻,兰祁慎面无表情,眼中也不见一丝波澜,在他面前摆着一份奏报,那是来自东境的军报。
太子兰怀渊静立于王座下首,一脸凝重。众臣分列左右,面色各异。
兰祁慎的目光缓缓扫过众臣,沉声说道:“昨夜五百里加急送来封远军报,区区五万沙原兵马,十日内居然接连破我临义、封远两座城池,眼下沙原兵马还在继续朝沙雁关逼近,而我军已经伤亡六万余人......”
说到这里,兰祁慎的目光忽地凌厉起来,高声说道:“众卿皆是我大垔之栋梁,平日里各个真知灼见,口若悬河,现在就请你们告诉孤,那个赫连磐石,那些沙原人,究竟所欲何为?”
对于封远战事,众大臣多少都有些耳闻,只是素日对戎狄多有轻蔑,而面对如今节节败退的局势,畏于君王震怒,众臣一时间面面相觑,却迟迟无人敢于上前。
“启禀大王!”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畿司大夫卢步青,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左边队列,肃声说道:“沙原贫瘠,戎狄蛮愚,其劫掠之行早已屡见不鲜,目下正值二月,春草未发,牛瘦羊饥,依臣看,沙原此番进攻二城,必是冲着粮草辎重。”
卢步青的大胆进言当即引得几位大臣的赞同。
“劫掠粮辎?”兰祁慎面无表情的问道:“难道两城的粮食还不够他们吃?为何还要进军沙雁关?”
兰祁慎并未发怒,但是卢步青的脸上却已汗水涔涔。
就在这时,两名身着灰色道袍、模样清秀的小道士一前一后从侧门进了大殿。走在前面的小道士托着一只黑玉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白玉小盏,后面的小道士则捧着一只外沿阔大的铜盆,铜盆内盛着清水,盆沿上叠着一方绢帕。
对于朝堂上的紧张气氛,两名小道士似是浑然未觉,一路以眼观鼻,神色平静地走到王座旁边,一个高举托盘,一个高举铜盆,齐齐在兰祁慎身旁跪了下去。
举着托盘的小道士低声说道:“大王,服用灵丹的时辰到了!”
兰祁慎闻言,目光缓缓移动,落在白玉小盏之内的一枚通体赤红,隐泛光晕的珠子上。那珠子正是兰祁慎须在特定时辰服用的灵阳丹。
净手之后,兰祁慎神情肃穆地服下丹药,接着左手轻轻一挥,两名小道士当即退出了大殿。
垔王醉心金石之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类场景众臣也已司空见惯,对此,有人深感焦虑,自然也有人暗自欢喜。
兰祁慎的目光再次转至殿中,朝堂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大王!”说话的是户禄大夫简东来。
简东来年约五十,身形精瘦,虽说脸型方正,目光却有些闪烁,只见他一抖长袖,阔步走到正中,犹疑了一下,方才说道:“大王,据臣所知,不久前边境游商曾带回消息,说是沙原部大祭司在月圆之夜的祭神仪式上,接到神示,说是沙原寻求的光明,在月亮沉下的方向。祭神仪式后的第三天,赫连磐石就亲自率军向临义进发……”
“大垔朝堂岂可出现怪力乱神之说?”
简东来的话还未说完,即被一声呵斥打断,打断他的是义安君边木塬。
洛泽边家是垔国功勋世家,曾经出过三位大将军,更不乏各路将领,近百年来,于军中威望无两,而边木塬本人,亦是凭着赫赫战功才受封的义安君。
简东来堂堂户禄大夫,大垔二品官员,在朝堂之上遭人如此呵斥,自然大失颜面,但他十分清楚边家在垔国是何等地位,只得咬紧牙,把那团火生生憋回肚里。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边木塬身上,只见他缓步出列,振声说道:“沙原部族尚未开化,所以才被人以鬼神驱策,而我大垔深受礼乐之教,岂能自堕愚昧?”
兰祁慎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义安君对此有何见解?”
边木塬继续说道:“以臣看,沙原明显就是意图西扩。”
“大王,义安君的说法,老臣不敢苟同!”信阳侯兰厚川高声说道。
兰厚川是垔王的叔父,虽已花甲之年,却是精神矍铄。兰厚川长期打理宗族事务,在王室声望颇高。
兰厚川侃侃说道:“沙原部族不事农耕,虽说勇猛彪悍,但人口却非常局限,历来只在边境抢抢东西,从不敢轻易占掠城池,因为他们也知道城孤则亡的道理……”
“不敢占据城池?那临义和封远算什么?”边木塬高声反驳道:“再者,若是劫掠,会扣押使臣,拒不相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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