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洁的病情急剧恶化。医生说,癌细胞太疯狂了,扩散到了全身,她感觉浑身疼痛,日不能安,夜不能寐。本来娇小的身材,加上手术时削去了胸前的肌肉,越发显得骨瘦如柴了。她知道,自己就像一盏枯灯,油快熬干了,即将熄灭,她执拗不再住在医院里,心里牵挂着老娘,思念着老家,她是老李家儿媳,决意要去李家老屋看看,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
李昂山租了个专车,把翦洁拖到老家。
老娘秦桂花坐在破屋的大门前,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见车停下,昂山抚着儿媳翦洁徐徐走来,她便迟缓地迎了上去。翦洁走到老娘跟前,扑通一声双腿跪下,说:“娘,儿媳不孝,未能给您养老送终,也未能给李家开枝散叶,内心愧疚,无颜祖宗!我给您磕头,求您原谅!”说完,嚎啕大哭起来。
老娘战战兢兢扶起翦洁,给她试泪,说:“孩子,别难过,你是个好儿媳,娘不怪你,娘心痛你!”
翦洁又吃力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昂山,断断续续地说:“这封信不是给你的,是留给小妹爱书的,你不许看,但一定要交给她。”
昂山扶住她,点头应诺:“嗯嗯。”
翦洁站起身来,扶着老娘坐好说:“娘,儿媳气力不支,再不能侍奉您了,就让我给您最后梳一次头吧。”说罢,拿出梳子,在老娘头上慢慢地梳理起来。昂山在侧,把住翦洁的身体。梳着梳着,翦洁身子一软,梳子滑落地下,人也没人气息。
昂山抱着渐凉渐冷的翦洁身躯,痛不欲生,大哭不止。老娘秦桂花,满眼泪花,唏唏嘘嘘。悲天泣地,鸦鸟咽声。
翦洁的哀礼简单肃穆,灵堂就搭在老屋前面,白花松枝簇拥着她的遗像。她面带微笑,双目有神,仿佛忘却了人间的痛楚,一切已经释然。
各路亲朋好友,齐齐赶来吊丧,大新小新几个发小,一会儿接待宾客,一会儿然放鞭炮,更是忙个不停,就连远在广州的李总——现在已是思昂通用电器公司老板的李剑波,也坐飞机匆匆赶来,和李昂山见了面,拉着他的手说:“昂山老弟,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昂山说:“天远地远的,何劳您跑一趟,发条短信问候,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总说:“兄弟,你家过事,我即使在天涯海角,也要赶过来。我这次来,一是吊孝,二是谢恩。当初我赤身试海,是你给我二千元才到达广州,用它做本,卖小家电起家,才发展到今天的规模……。”
二人的话还没说完,钟爱书走过来了。这时的爱书虽说当了局长,可在这种场合,仍以小妹身份出现,没有一点儿架子,待人接物,平易近人,大方得体。他给李剑波分发了孝仪,道了声问候,转身想走,李昂山拦住她,把翦洁留下的信封交给了她。翦洁拆开一看,上面写着:
亲爱的爱书: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凋谢了,感谢你对我的关心照顾。病情期间,你嘘寒问暖,炖汤熬药,无微不至,嫂子今生难以报答,只有等来世了。
我和你哥两心相悦,相濡以沫,情深意笃,可惜不能终老。我走之后,他白天无人料理吃喝,晚上无人焐被暖床,需要一个贴心知己与他为伴。他是个好人,我希望你能接力,与他携手同行。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不曾言嫁,因为心里一直有他。
老娘破屋陋舍,朴素一生。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重修老屋,人丁兴旺,这两件事我都无法完成了,只有拜托你去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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