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名穿着素灰马甲，齐腰长裤，高鼻深目的男人正走在街上。
他有着一头黄色卷发，深蓝色的眼睛打量着周遭，不时发出几句路人听不懂的话语，引来阵阵目光。
一些和他擦肩而过的百姓扭头回看，几个小孩更是好奇地问自己父母说，为什么这个人的头发是黄色的，眼睛是蓝色的。
毫无疑问，这男人是一名西国人，在他身边还有一人并肩而行，正是担任户部职责的吕无忧。
从前在太原时，城内百姓大多认得吕无忧，他每次出门都会引来许多人热情谈话，大为不便。
自打来到京城后，他吸取教训，尽量多做事，少露面。因此，京城百姓虽一直听闻他的大名，知道他是苏元手下管钱管账的人，却不知他容貌。
他这才得以自在走在街头，而他身边之人，则是撒克逊国“郁金香”公司的总经理，杰瑞。
杰瑞此次从撒克逊国渡洋来此，便是为了谈商业贸易之事。
自从苏元答应开启通商口岸后，京城的西国商人立刻将消息传回国内。随后，郁金香公司的总经理杰瑞便亲自坐船而来，同负责此方面的吕无忧商量此事。
两人身后各有一名译者同随，负责为双方翻译话语。
“吕，我们郁金香公司，在撒克逊公国，乃至整个西大陆，都是极具影响力的存在！我们的员工高达上万人，遍布在各个国家。我们的大货船，更是多达百条……毫不夸张得说，我们的货船航行过世界上每一片海洋！”
杰瑞夸夸其谈，吕无忧听完译者的翻译，面露微笑。
他并不会听不懂这西国“总经理”的话，他能够理解，所谓“公司”，便类似于这边的商铺。至于所谓航行过每一片海洋，在他看来就纯粹是吹牛。
就吕无忧和海外西国商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些西国商人，各个都擅长夸大其词。配合上他们极其自信，甚至都有些过头到自负的表现，很容易就会唬住一些老实巴交的人。
吕无忧可不是什么老实人。
杰瑞吹嘘之后，便开始进入正题。
“我作为公司的总经理，亲自来你们这里，足以看出我对我们之间贸易的重视。作为一个合格的、成熟的商人，也作为一名绅士，我想我必须拿出诚意。吕，这样吧，作为友好的证明，我建议我们之间的生意免除掉关税。”
吕无忧听完翻译言语，眉毛一挑。
免除关税？这劳什子总经理是跟他搞笑来了。
“杰兄，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说笑了吧。”
“开玩笑？不不不，吕，我这是认真的，并不是在开玩笑！”杰瑞一个劲儿的摇头，“我们刚刚建立起贸易关系，是需要先进行一段时间的尝试的。只有尝试过后，才方便对于关税进行具体制定，这也是自由主义的体现。”
吕无忧听明白杰瑞这话里的意思，心中冷笑连连。
这西国商人还真是贪心至极，嘴里说着什么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他怎么会不知道，两国的贸易差额肉眼可预见是巨大的。
这些西国人对于茶叶、陶瓷、丝绢、书画、古董等物都极为渴望，而这些当中除了茶叶相对便宜一些，其他都是贵重之物，价格不菲。
至于西国卖来的，虽然也有些有趣玩意儿，但从价格来看，远远不及陶瓷丝绢。
若是双方都免除关税，那对于北安来说简直是巨亏无比。
吕无忧从小就是商业家族出身，对于这方面的嗅觉极其敏锐，他判断出杰瑞的意图之后，便对其印象大减。
如果要和这样贪得无厌的家伙合作，那就必须确保有足够的力量来保证自身权益。否则，吕无忧很清楚，一个十分贪婪的人或群体，对于规则一定会是置若罔闻的。
只要利润足够大，这些人今天签了条款，明天可能就会撕毁。
在吕无忧眼中，面前这个杰瑞就属于这一种人。
因此，他在关税方面也是绝不会退让。
“关税是不可能免除的。”吕无忧道，“如果你们公司不能接受这一点，那我们的生意可能就无法做下去了。”
“哦？那还真是令人遗憾！”杰瑞面露失落之色，随后又似若无意地突然提起江南。
“我听说你们国家，现在有两个政权。你们只是其中一个，在南方，还有另外一个。”杰瑞旁敲侧击道，“听说南方出产的丝绢，才是你们国度品质最好的。或许，我们公司该去向南方的政权寻求合作机会。”
吕无忧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笑容：“随你们心意。你们与谁做生意，是你们的事情。不过作为东道主，我想给你们一句善意的提醒。你所说的南方政权，并不会存在太久。”
“假如你们公司与他们合作，没准还没运上几次货，就会发现那个政权不在了。很遗憾，到时候我们是不会承认他们与你们所签订的条约的。”
吕无忧一番话说完，杰瑞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所谓的绅士风度此刻也不见了，似乎被吕无忧戳穿心思，变得有些气急败坏。
“上帝啊，你们东方人实在太没有诚意！但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还可以谈。但今天我累了，要去旅店休息。希望我们下一次谈话时，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说完，杰瑞迈开步子，气冲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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