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天对风尘女子素无好感,尤其曲菲昨夜与獠虎激战,虽是迫不得以,但想起来还是恶心,所以曲菲骤然亲上来,他惊中带愠,一脸不悦。
曲菲见一个香吻换来的,竟是林予天的一脸怒色,不由得一个颤抖,眉头蹙起,眼中噙满泪花,惹人怜爱。
林予天见状,心头一软,说道:“姑娘方才于礼不合,所以在下才会…”
说话间林予天微微一顿,不知该不该再说下去。
曲菲听罢长叹一口气,苦笑一声,说道:“林什长,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女子太脏,你看都不愿意看呢。”
林予天听罢一怔,没料到曲菲说得如此直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曲菲见状,不禁幽幽一笑,说道:“本来就是如此,林什长,我不怪你。什长说要以真本事取功名,我不能什长说得错。但如今这世道,除去那些含着金汤匙出身的贵族,也只有什长这般才华之人,才有资格说这等任性的话。”
林予天道:“姑娘说我这叫任性,在下倒不认同了,当初轩族魏央变法,废除世官制,改为察举制,军中以军功论职入爵,正是凭本事取功名的时候,如何就叫任性了呢。”
曲菲道:“什长说得不错,魏央之法确实让贵族感到了一丝紧张,但也只仅此而已。察举制本为举才,可察举之人多是贵族,所举之人当然是贵族子弟,魏央在世之时就是如此,更遑论其已去世二十年,不信什长你看这么多年,可有一个平民子弟察举做了大官的。”
林予天听罢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贵族子弟从小饱读诗书,平民子弟温饱都不易,哪来的读书机会,当然比不过贵族子弟,平民子弟想翻身,也只有军中立功了。”
曲菲听罢不禁又是一声苦笑,说道:“军中是有机会,但大体仍是贵族天下,魔法学院和剑侠学院只收贵族,不收平民,贵族子弟出来便比平民子弟高一头。而且就算平民子弟要凭功翻身,也得趁魏央在世的时候。魏央一死,将军们便以杀良冒功为由,在魏央军法上加了一条,所立战功由领军将军核查,战时可由将军权宜处之。这权宜二字加得好啊,让什长这些年立的大功全成了黄无伤的。”
林予天听罢长叹了一口气,低头默然无语,曲菲说的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此前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今日被曲菲说破,心头一阵茫然。
曲菲见状继续道:“什长也不必太过忧虑,你的才华太过耀眼,黄无伤压的了一时,压不了一世,你终究会翻过身来的。可你可曾想过,你是有着天赋才华可凭峙,那些天赋才华不如你的人呢?他们也许也有所长,只是没有你这般耀眼,他们怎么办,活该被一辈子欺压,一辈子被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吗?”
林予天听罢全身一震,心好像被什么触动一样,颤声道:“姑娘。”
曲菲继续苦笑道:“你们男子还可以上战场去拼一下,可我们女人呢,连拼的机会都没有。就拿我来说吧,我出身来汉南郡一个普通的农户家。这样的平民女子,生下来注定只有两条路。容貌普通的,到了十六七岁,找个普通农家男人嫁了,生儿育女,苟活一生。也或许过个一两年男人被拉去当兵,战死沙场,成了寡妇,独自拉扯遗孤长大成人,了此一生。”
林予天听罢又是一怔,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一层。
曲菲继续道:“我自信还有几分姿色,便会有第二条路走,到了十六七岁会被某一豪强贵族看上,成为他的小妾或是外室,在正妻的白眼和威吓下过活,待到两三年后他玩腻了,而我又生不了一儿半女的话,这辈子便到头了。若运气好,育有子女,会好一点,但也强不了多少,庶出的子女比不上嫡出,我和子女们的一生,都会在正室和嫡出子女们白眼和奚落过活。什长你说,我该接受这样的命运吗。”
林予天听罢心中大为触动,世道不公,百姓为草芥。曲菲说得没错,男子们最少还有个上战场建功的机会,女子却连这个机会也没有,她们生来就该如此吗?就该接受这样的命运吗。从前一直没有想过,今日曲菲说了出来,他有些动容。
一时颤抖的说道:“所以姑娘你才…。”
曲菲点头道:“我不想接受这样的命运,但像我这样的平民女子,凭什么改变命运。幸好上天总算待我不薄,给了我几分姿色,否则我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但是…但是这其中这辛酸,什长你知道吗?”
说到动情处,曲菲眼眶发红,泪水不停的打转。
林予天听罢全身又是一震,只觉一阵心酸。抬眼再看曲菲时,已没有了厌恶,反而因她的坦然多了一分同情和钦佩。
的确如她所说,在这世道,一个弱女子要改变命运,哪有那么容易,他不禁佩服起曲菲的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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