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杨冲府邸内。
“他绝不是凶手!姑父你为何让县令判他死罪?!”张兰玉问道。
杨冲有些不耐烦了,“你老实告诉我,人是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
“那几把匕首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
“那些百姓口口声声说是你杀的,丁令威也说凶手是你,所有证据又都对你不利,还能怎么办?这桩命案许多人都知道了,城中议论纷纷。若换了往日,我还能把这事压下来,给你脱罪,但前些日子天子下诏,划天下为十三州,各州置刺史监察州内各级官吏,而新上任的幽州刺史为官清正,若是我给你脱罪一事传入他耳中,禀报朝廷,我可就完了。如今有人顶了罪名,堵住了悠悠众口,已是万幸。”
“姑父就不怕教人串供之事泄露给刺史吗?”张兰玉问道。
“话可不能乱说,这案子是襄平县令判的,人证物证也是襄平县衙搜集的,纵有不当之处,也非我之过。况且此案公开审理,百姓都已认可。”杨冲说道,心想这襄平县令倒真是个聪明人,竟用一场审判就扭转了舆论。
张兰玉被杨冲的厚颜无耻震惊了,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可……他是我的夫君啊。”
“改嫁便是了,我已送信给你爹,这件事我也是为了帮你,想必你爹也不会怪我。我有一个旧时好友在临淮郡做官,我让他给你物色一个青年才俊。”
张兰玉瞬间心寒了,当初因为流言蜚语,自己被远嫁辽东,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到头来却又要被嫁到数千里之外的临淮。她目光呆滞,眼睛里泪水在打转。
杨冲见状,让人把她送进房里休息。
襄平县衙内,县令和王亭两个人在房里饮酒。
“那些人你是怎么弄来的?”县令问道。
“实不相瞒,卢氏是个外来的私盐贩子,我答应他只要指证丁令威在他那里买过匕首便放他返乡;那三个杀手,是望平县过来的逃犯,此前被抓住,本应送去望平审判,但丁家命案发生后,我灵机一动,便跟望平那边说,这三人已经畏罪自杀,让他们销案。我再与这三人说,只要他们在公堂上说是丁令威指使他们杀了丁阳夫妇,便给他们从轻处置。”
“原来如此。”县令说道,“可是既有他们三人,让他们顶罪即可,何需反诬丁令威?”
县令想起王亭堂弟之事,“莫非,你想借此机会报复他?”
王亭答道,“什么都瞒不过大人,不过,也不仅是为我堂弟报仇。能顶罪的都是贫苦人家,而那几把匕首又是价值不菲,绝非贫苦之人能拥有。倘若说是凶手偷来的,如此宝贵的刀具,也没有杀了人却留在尸体上的道理。况且,丁令威一直说凶手是张氏,他定不会相信是那三个与他家毫无瓜葛之人杀了他父母,以他的秉性,父母之仇绝不会善罢甘休,故而,不能留着他。”
县令点点头,“那妇人你是从何处找来的?竟能哭得如此悲怆。”
王亭起身去确认了一下门已栓住,然后走到县令耳边,低声说道,“那妇人,正是令郎失手打死之人的母亲。”
“什么?你……”县令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不是让你给她一笔钱,把她安置在乡下吗?”
“小人照做了,可是那妇人一直追问杀她儿子的凶手,于是我说县衙一直在查,查出凶手便会通知她。而后,前几日我和她说,已查明凶手是丁令威,只不过他是朝廷御史的女婿,县衙给他定了罪他也能脱罪,但如今,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这种大逆不道之罪就算是御史也无法包庇,只是这个案子证据不足,需要她来作证。”王亭解释道。
那妇人寡居多年,唯一的儿子还死了,听了王亭的话,信以为真,她下定决心要为儿子报仇,反正自己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又丧偶多年,也不在乎什么名节,便答应下来,于是才有那日公堂上自称是李腾生母那一幕。
县令不禁感叹,“王主簿做事真是周全。”
大牢里,丁令威一身邋里邋遢的,背靠在墙上坐着,闭着眼睛。
“丁令威,丁令威。”
他睁开眼睛,看见张兰玉站在牢门外。
“你……找我何事?”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来救你了。”张兰玉甩进来一身衣裳,“我和姑父说好了,只要你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他就可以让县衙说你在狱中自杀,而后销案。”
“隐姓埋名?”他苦笑几声,而后说,“这名字,是我父母给的,是他们留给我的记念,我不愿更改,我还是到黄泉路上陪他们。你请回吧。”
“你不想查出真凶给他们报仇吗?”张兰玉问道。
“隐姓埋名、遁走他乡就能查出真凶吗?”他反问道。
“真是伉俪情深啊!”王亭带着几个衙役走了进来。
张兰玉见他来了,心中慌了起来。
“太守说放了他。”张兰玉赶紧说道。
“放了他?适才太守派人来,说不能放。”
“什么?”张兰玉大为吃惊。
原来杨冲架不住张兰玉软磨硬泡,答应让丁令威通过假装自杀来逃出去,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然得罪了丁令威,若是他出去之后,跑到刺史那里去告发自己,岂不是完了,于是马上又派人跟县衙说千万不能放人。
王亭看见丁令威邋遢狼狈的样子,露出了轻蔑的笑容,随后指着他那间牢房,吩咐狱卒,“把门打开。”
门开了,王亭走了进去。
张兰玉一脸的吃惊和疑惑。
“拿鞭子来。”话音一落,一个狱卒把一条鞭子递给了王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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