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宏落马之后,约莫两刻钟的功夫,从南边突然赶来一队人马,大概百余人的样子,每个人都身着晋国南人服饰。
他们有的人手持长刀,有的人手握长矛,手中武器各式各样,像是士兵却更像村民,循着哭声找到苻宏厮杀的树林。
众人望见眼前遍地碎尸,并没有像普通百姓那样畏惧,而是有序的四散开来,一部份人察看是否有生者,另一部份则是收集地上的兵器盔甲和停在原地的战马,一切井然有序,像是训练有素一般。
这些都是晋国边境上的百姓,自从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以后,晋国的边境时常遭受北方胡人的袭扰,而晋国内部忙着内斗无暇顾及边境安危,他们也分不清侵袭家园的是羌人还是鲜卑人亦或是匈奴人,反正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样的野蛮人。
胡人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不留活口,无论男女老幼尽皆屠杀作为士兵“军粮”。因此,这些百姓为了生存,大部分人选择举家向更南的蛮荒之地迁徙,不过依然有少部分人不愿意背井离乡,选择留了下来。
这些留下来的人,为了生存,不得已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家园。他们放弃开阔富庶的平原,选择聚集在山林附近,若是和平时期,下山耕种,若是遇到胡人入侵,则迅速避入山林。
因为苻坚身死,北方再次陷入战乱,边境上这些百姓得到消息后不得已再次躲入山中,其中成年男子组成戍卫队负责日常侦察保卫工作,有武器的拿武器,没武器的拿农具,由村威望最高的人带头。只要周围有些风吹草动,他们必然会下山来,先观察局势,若是胡人人多势众,便尽快返回组织山中百姓躲好保命。若敌人很少,他们则会包围胡人,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些人虽然没接受过正规训练,但是家破人亡等残酷情景毕竟也经历了许多,动起手来也丝毫不可小觑。纵使武艺身手不如胡人,却也不惜命,搞得边境附近的姚秦士兵很是头疼。
正在众人寻找哭声来源的时候,突然有个年轻人牵着几匹战马,高声问道:“刘村长,这些遗留的战马怎么办?咱们可养不起它们。”
但闻人群中有个稍微年长的人回答道:“这些战马当然要牵回去啊,它们都是宝贝儿,牵回去可以卖给官府,据说朝廷很需要这样的战马,换得钱帛大家分分,等到战争结束之后,用来置地买田多好啊。即使卖不出去,用来拉磨驼粮食总行吧。”
众人听罢,传来阵阵朴实的笑声,貌似在嘲笑那个年轻人。这些笑着的晋国百姓与地上躺着的那些残缺尸体像是战争年代最无情的对比。
大概又过了些时辰,远处又有一人抱着正在啼哭的苻冰喊道:“找到啦,之前听到的哭声原来就是这个孩子的,找了许久,还以为是听错了。看这孩子长相,鼻子高高的有点儿像胡人,村长,安全起见,你看是不是要......?”
说罢,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村长借着月光抬眼仔细瞧了瞧苻冰,连忙制止道:“胡人没有人性难道你也没有?你最好给我抱仔细了,这孩子要是有事,下个月少给你家发一石粮食。哦…还有,这孩子你是从哪找到的?”
“树林那边。”
村长赶紧带着众人朝那人手指的方向跑去,看到浑身是血的苻宏趴在地上,后肩血肉模糊,身下一滩血水。
其间一个年纪稍微大的中年人蹲到苻宏身边,伸手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脉搏随后说道:“人是活的,看他的穿着跟我的祖父当年差不多,应该是北方的普通百姓人家,带着这个婴儿被秦兵追杀至此,身中一箭。想必是因为箭伤口流血过多而昏死过去,估计也是个苦命之人,依我之见,最好不要见死不救。”
“他们可是从北边来的人啊,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咱们如果将他们俩带回山上,要是胡人奸细怎么办?”
救还是不救,队伍中有不同意见,村长思索良久:“大家可以看看这遍地尸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都是此人杰作,今天他能手刃秦兵,说明他跟咱们一样,与之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决定先将他们俩带回去,暂住我家,哪怕将来发生意外也是我刘翘一人担着。”
说罢,村长刘翘令人将其余秦兵尸体掩埋,原路返回。
就这样,苻家两兄弟的性命再一次从鬼门关前被拉了回来。
回到山上之后,刘翘把苻宏安置在自家厢房内,安排村民将山中最懂医术的老者连夜请到家中。因为村民经常出去跟胡人拼命,受外伤几率很高,所以苻宏身上的这些刀伤箭伤,对这位老者来说不在话下。
果然,经过老者将近一个时辰的医治,苻宏基本脱离生命危险,外伤好说,敷药简单包扎即可,唯独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修养。老者临走前又给村长开了几味草药,嘱咐了一些必要事宜便离开了。
刘翘送走老者,天也开始泛白,忙了一晚上困意正浓,来不及仔细收拾,只是回屋将苻宏治伤时扒下来的衣物连同一起带回的天王剑一股脑儿塞进柜子,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回屋睡觉去了。
又过了几日,苻宏的外伤已经开始愈合,本人也在刘翘夫妇的细心照料下清醒,睁开眼睛先是观察身边的环境,接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胸前,又看看了两侧,发现弟弟以及和氏璧都不在,情急之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心中暗自惊道:“大事不好!”
正当他着急疑惑之际,后肩的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昏迷多日的苻宏实在吃痛不起,双腿一软,只听“砰”的一声,从床榻上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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