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人想见你。”叔父秦宇峰凑近前来低声说,凝望着神情肃穆泪痕斑斑的秦芳。
她错愕地扭过头来,周围是一片静穆的公共墓园,寥落不多的至亲好友围聚着她。
“我说过了,不想见她,她这个时候跑来干什么?”秦芳不由厌烦地说,语气里带着恼恨。
“你以为是谁呀?”秦宇峰严肃的拧着眉头说,外貌神情酷似她刚刚去世的父亲。“不是你妈!”
提起那个女人,秦芳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戳痛了,立时严词厉色道:“我没有妈,您不要再跟我说起这话!”
“好好好,不说不说!”叔父一迭连声的点头答应,揽住她的肩膀转过身来,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人影说:“是那个青年想见你。”
众人顺着他的指示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挺拔,打扮得干净利落的年轻男子落寞的站在一块墓碑前。这时他勉强微笑着走近前来,客气有礼地和大家招呼说:
“我姓严,是秦伯伯的晚辈,特地来看望他……”
亲友中有年长者连忙压抑着殷勤致谢,和他握手寒暄。没说几句,秦芳就仰面望着他,蹙着眉头奇怪道:
“你是我们家亲戚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长这么大,也没听我爸说有姓严的朋友呀!”
觉察到她的语气仿佛带着不合时宜的敌意,叔父秦宇峰连忙打圆场道:“芳芳,不管怎么样,人家好心来看你爸爸,参加他的葬礼,你总应该以礼相待吧!”
他的提点使秦芳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迅即低眉顺眼地恭顺回答说:“是。——严先生,对不起!请你稍后到叔父家里坐坐,喝杯茶吧!”
挺拔俊朗的青年笑道:“不用了,谢谢!我要赶回城里上班,工作挺忙,抽空来的,下次有机会再喝茶吧!”说毕和众人挥手道别。
秦芳客气回礼地向他微微鞠躬,然后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走出墓园。
这是个阴冷的寒风萧瑟的冬天,和亲友们分别回城时,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倒没有失落落魄的悲痛,只觉得内心仿佛被搬走一屋子家具的空房子。
从父亲深夜突发脑梗送进医院,到不治身亡停灵在殡仪馆,再到火化场和墓地,秦芳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她总以为一个人从生到死是一条漫长的路,没想到父亲这么匆忙就走完了他的一生,此刻想来仍觉得是一场梦!
痛苦的泪水再次弥漫上她的眼眶,迷糊了她的视线,也令她久未休眠的眼眸感到些微的疼涩。在闹市区的十字路口等候着红绿灯时,她疲惫地埋首在汽车的方向盘上歇了歇。
后面有人摁响了喇叭催促她前进,秦芳不得不强打精神继续开车,同时在反光镜里瞥见了身后紧随着的一辆白色轿车。
正注视间,白色车却轻盈地越过红绿灯,蛟龙一般转换车道,和她并驾齐驱起来。秦芳有点讶异地望着驾驶室里的车主,认出来他正是出现在墓园的那个青年。
在她目光炯炯的注视里,他也扭过头认出她来,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车速,于是互相客气有礼地频频颔首微笑着,秦芳待他兴冲冲地直驶向前一丈远后,减速滞缓地驶入另一条僻静的街道,顺着浓密的林荫道蜿蜒曲折地一直开车到家。
她住高档社区朗园某栋的一楼,外带一个车库和花园。花园刚被临近退休的父亲开发出来一年多的光景,院子里种满了他喜爱的各色花草,虽是隆冬草坪枯萎,几棵茶树却生机盎然,绿油油的叶片丛中孕育着含苞未放的花蕾;几簇金色的菊花吐蕊怒放,点缀在花园栅栏边的角落里。枝干修长而光秃秃的广玉兰还不知何时开花,想来腊梅和樱花的花期更晚吧!
秦芳不禁触景伤情,将轿车锁进自家的车库后,在门前景色萧条的花园里呆呆地伫立良久,才恋恋不舍地转身走进屋里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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