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孙媛媛愤怒而凄厉的声音黄子祥应该能够听得到,他的灵魂就丢失在这片海域之下,他多半已经看到了曾经一起创业、走过沟沟坎坎的妻子、正在他买的游艇上和她心爱的男人载歌载舞,即将结为夫妻。
他是不是很后悔对不起自己曾经心爱的妻子,那个傻乎乎的,从不过问他在做什么的,任由他胡作非为的女人。
孙媛媛疯完了,回到下面给树里说:“这儿让我渗得慌,我们回家吧。”
回到山顶的星空别墅,相拥而眠。
次日,午后醒来,孙媛媛看到众多未接电话,一一打过去。
等到树里醒来,洗漱完毕,她电话也打完了。沏了一壶茶,坐在露台上,二人望着山下的美景,边喝边聊。
她说吴鸣律师打来电话,说当事人撤诉、法院结案文件、房产车辆游艇过户和公司股权过户这些事情都办理完了,吴鸣想过来当面把文件交给她。
另外,公司打来电话,说以前拖欠了太多钱,笔数多,金额不大,她已经安排支付了。
另外,她说,司机老吴打来电话,黄子祥的葬礼安排在明天,他已经安排妥当,请她们明天去参加。
她问树里:“树儿,黄子祥葬礼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是你安排的吗?”
树里说:“是的,黄子祥葬礼的事情拖得太久了,之前一直没有安排,是因为众多的法律债务纠纷,很多事情没有解决,匆匆安排葬礼不合适。你是她妻子,无论他这人生前有何罪过,现在他已经赎罪了,葬礼理应由你安排,这也是给他父母和生前众多好友和支持他的人一个交代,你不能失去这个礼数。”
孙媛媛说:“树儿,你考虑得很周到很全面,你知道我这个人粗得很,今后很多事情你也要跟以前一样,放心去干吧。你干的事情我都放心。”
树里说:“明天的安葬仪式你要重视,很多人看着你,你不要再生他的气了。”他怕孙媛媛明天情绪失控,在葬礼上闹出什么事。
孙媛媛说:“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已经不生他的气了,你放心吧。”
是的,像黄子祥那样纵横驰骋的人有很多的朋友,也有很多依赖他的人,他的死需要一个体面的葬礼。不过,死人已经死了,他们化成了青烟,不需要葬礼,葬礼是为活人举办的。那些与死人有瓜葛的人需要葬礼,他们的心灵需要慰藉,如果他们不满意,就会露出獠牙,去报复、啃咬那些让他们不满意的人,被啃咬的人也许会遍体鳞伤,死于非命。
树里心想,不能让孙媛媛这个单纯脆弱的女子再被那些燎牙啃咬。
树里问:“你一个弱女子,放弃这么优越的生活,这一年多到处乱跑,你不怕危险吗?”
孙媛媛说:“我怕啊,怕得要死。不过黄子祥的事情让我精神恍惚,我患上了抑郁症,不想呆在家里,整天在外面到处走。我觉得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这世界上的人都是坏人、魔鬼,我恨每一个人,如果我有那能力,我要杀光他们。”
她接着说:“后来我就拿起背包出门了,我想北方南方我都去过了,我就去最西方。我起先搭上一辆去尼泊尔的车,车上有两位大哥对我很客气,不过后来他们想侮辱我,我害怕极了,那时恰好有警察临时检查,我才借机脱身,从那以后我就更加不信任任何人,把脸上涂上黑泥,穿得破破烂烂,像叫花子一样走路。”
树里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她说:“在翻越秦岭的时候我十分害怕,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而且下起了大暴雨。有一天,看到你独自一人走过我身边,我就注意到你了,感觉你面目清秀,气质不凡,我就想跟着你走肯定很安全,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也可以暗中让你帮忙。”
树里问:“你跟了我多久呢?为什么要救我呢?”
她说:“我跟了你十多天,你走我就走,你扎营我就在你旁边悄悄扎营。每天晚上你都烂醉如泥,嘴里喊着王倩儿的名字,失声痛哭。我就想你是一个重情之人,再想到黄子祥的薄情寡义,我就对你产生了好感和同情,想要帮助到你。”
她接着说:“我本来对男人绝望,心想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见到你之后,我觉得男人也有好的,重感情的,所以我原谅了男人。”
二人东聊聊,西扯扯,回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已日近黄昏。
孙媛媛去浴室冲洗了一下,挽着头发,裹着浴巾,湿着身子,婀娜多姿的从卧室走出来。
她俯下身子亲吻他,二人忘情拥吻,情意切切,不能自拔。树里抱起她湿热的身子,进入房间,忘情欢愉,缠缠绵绵数小时。
晚间,一整天没有进食的他们,方到山下渔港吃饭,酒足饭饱之后,再回到星空别墅歇息。
第二天早早起床,二人均作黑衣黑衫。树里为了怕人看见孙媛媛的不堪的表情,各配了一副墨镜。
到达一个风水墓地,是另外一座靠海的山,黄子祥的墓是一个超大的墓,处于墓地的墓王位置,墓头立了一个巨大的花岗岩墓碑,前面没有任何阻挡,直望的大海。
他们看见很多人已经等在那里,包括黄德龙夫妻,还有工厂里很多跟黄子祥关系要好的同事,众多合作商家的代表,居然还有秦良生等。
更多的人她们都不认识,好像是黄德龙家族的人,整个墓地围了好几百人,声势浩大,孙媛媛还是有点震惊。
一众法师们围着墓地施行法事,一名司仪过来给二人胸前戴上白花,给孙媛媛再缠上亚麻丝带。
孙媛媛忍不住想起与黄子祥的往事和这些年的悲惨遭遇,已经泪流满面,自己摘下墨镜,走到墓前,一众人等纷纷看着她。
她心想,是的,从昨天起,我已经不恨这个人了,他已经去到该去的地方,他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就是因为憎恨他、在意他,才让自己那么痛苦。
她心里说:“黄子祥,我原谅你了,从此以后我们形同陌路,不再计较,你去与你喜欢的东西和那些喜欢女人在一起,我没有意见,我有我的生活和所爱的人了,你也不要来找我了,哪怕是在梦中,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她心想,是的,还是树儿说得好,你恨一个人其实就是在处罚自己,让那个人的阴影在你的心里拴上一根锁链,如果你恨的人多了,就有很多根无法挣脱的锁链,要解开这些锁链,唯有不要去恨他们,不要在意他们。
每个人都应该只在乎自己,关心自己,爱自己,别人的行为、话语和看法与你无关。
是的,要拂去心魔,唯有放弃欲望与仇恨,它们才是每个人心里的魔鬼,一定要拂去它们,让它们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来伤害我。
想到这里,孙媛媛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黄德龙夫妻站在旁边,泣不成声。龚素珍上前抱着孙媛媛,两婆媳依偎在一起,放声大哭。
现场法师奏起笙乐,唱起哀歌,远处的海鸟展开翅膀冲刺过来,从一众人头顶翩翩掠过,有人说那是黄子祥的灵魂过来和大家打招呼。
过了好久,黄子祥落葬完毕,仪式结束。黄德龙说感谢诸位对小儿的照顾和关心,略备薄酒,请众宾客移步餐叙,大家纷纷上车。
来到市中心叫“岭南大饭店”酒楼的大型宴会厅,现场已有数百人,上百桌酒席,桌上美酒佳肴一应俱全。黄子祥的巨幅遗照挂在主席台正中墙上,地上的花台中种满了鲜花。
主人与宾客落座完毕,首先由黄德龙上台讲话,说了一通话,意思是黄子祥继承了黄氏家族的优良传统,早早从商,艰苦创业,勤俭节约,是他们夫妻的优秀儿子,是黄家的骄傲。最后,他特别提到孙媛媛,说她才貌双全,贤良淑德,孝顺公婆,技艺超群,将她与黄子祥共同打造的东港电子公司起死回生,让他们黄氏家族和黄子祥的在天之灵得到慰藉云云。
吴鸣上台致悼词,内容差不多,也是洋洋洒洒讲了十余分钟,都是讲黄子祥如何艰辛创业,如何勤俭持家,可惜英年早逝,通篇没有提到孙媛媛的任何内容。
趁这机会,孙媛媛去办理了一件树里交代给她的事情,她拿出两本房产证交给龚素珍,房产证上写着黄德龙、龚素珍夫妻二人的名字,是黄子祥之前购买的两间门面房。这两间门面房树里都亲自去看过了,在很好的地段,挨着黄德龙的商户附近,价值数百万元。不过树里觉得没有什么用途,最适合黄德龙夫妻的家族生意,于是吩咐吴鸣直接把房产证办给了他们夫妻二人。
黄德龙夫妻一时有点懵,等到搞清楚状况,方激动不已。龚素珍上来抱着孙媛媛又是一阵哭泣,两夫妻握着她的手,对她表示千恩万谢,连连在亲朋好友面前大声夸奖她。
黄德龙对她说:“我们黄家虽然亏待了你,但你不离不弃,善待我们家人,我们黄家人永不相忘。虽然子祥已经不在了,但你依然是黄家的儿媳妇,黄家只认你,今后你遇到任何困难,我们都会倾其所有支持你。”
席间,黄德龙安排数百人上来给孙媛媛、树里敬酒,二人无一推辞,均一饮而尽。
正所谓泪水化为杯中酒,佳人才解万般愁。
隆重而奢华的宴席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二人已经喝了太多的酒,孙媛媛感觉到头有点晕,于是去洗手间清醒了一阵子再出来。
来到座位旁,看见空出好多座位,没有看见树里。孙媛媛连忙问旁边的人,说刚才树里突然晕倒在地上,众人摆弄了好久,都没有醒过来,已经叫救护车送去医院了。
孙媛媛大惊失色,连忙冲下楼开车往医院狂奔。
下了车,冲到医院急诊室门口,看到黄德龙夫妇、秦良生、吴鸣等一帮人垂头丧气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急诊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里面亮着灯。
龚素珍看见她,连忙过来,说她刚刚离开不久,树里就捂着胸口喊头晕、肚子疼,大家给他喝水捶背也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龚素珍说她刚才一直在骂黄德龙,说他不安好心,让那么多人给她们二位敬酒,他们几个觉得树里恐怕是喝得太多了。
龚素珍依然一边说,一边指着黄德龙骂,说她们黄家已经对不起一次媛媛了,要是这次树里有什么三长两短,媛媛再守活寡,就是黄家的二次罪过,让他们黄氏家族再没有脸见人。
黄德龙低着头,脸色铁青。
就这样过了好久,急救室灯光熄灭,一众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大家连忙拦住。
一个医生说:“呼吸心跳已经恢复了,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病人仍旧在昏迷之中。”说完就走了,急救室门依然关闭。
又过了一会,门开了,出来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医生,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孙媛媛连忙上前,那医生问:“你是他什么人?”
孙媛媛说:“我是他未婚妻。”
那医生说:“其他人可以走了,病人家属留下一个人照顾就行。”
孙媛媛对这几个人说,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照顾。黄德龙夫妇、秦良生等人均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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