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瘫倒在桌上,像一堆烂泥。
薛峰和方路如待宰的羔羊,想要抵抗拼命,却总鼓不起勇气。
徐肥猪等人也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只是把他们当做蝼蚁。
谁会关心蝼蚁的想法呢?
老张头抽一口旱烟,吐出一口直直的眼圈。
他说道:“按理是杀了最好,咱们逃命这么多年,胆子都很小了。”
“这公子的剑法实在是高,要说放了他,让他记恨上了咱们,可遗祸不小。”
王有财道:“按理说?意思还有不按理说?”
老张头抽多了眼,嗓子干哑,又咳嗽两声,说道:“那些镖师里,据说还有丐帮的人…”
他这话一说,室内的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无论谁都不会想要得罪丐帮的。
王有财手抚着头,苦着脸说道:“那岂不是不能杀也不能放,我们就这么养着这个小白脸?”
众人一时都没有什么好法子,都默然不语。
那外号淫蛇的妇人突然轻声说道:“杀是要杀,不过不是我们杀…”
徐肥猪眼睛一亮,问道:“嫂嫂,不是我们杀,是谁杀?”
妇人看了看薛峰和冷面郎君方路,道:“这里除了我们,好像只有这两个人了。”
老马难得表达自己的意思,这时候附和道:“既然只有这两个人了,人又不是我们杀的,那么就是这两个人杀的。”
徐肥猪眼睛更亮了,道:“既然人不是我们杀的,那么丐帮也就怪不到我们头上?”
王有财拍了拍大腿,说道:“当然怪不到我们头上,这世上毕竟还是有王法讲道理的,不是我们杀的人,丐帮凭什么找我们?”
徐肥猪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我们也一向是讲理的人,如果人是我们杀的,我们自己去官府自首也没什么。”
他已站起了身,一身的肥肉抖来抖去。
徐肥猪看向薛峰,说道:“薛先生,你听懂我们说的意思了吗?”
薛峰恨恨盯着徐肥猪看了一眼不语,手里暗暗积蓄掌力,不管能不能成功,他总归想试试拍出一掌。
徐肥猪见薛峰不说话,继续说道:“薛先生不懂不要紧,我可以给你解释明白了,我保证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能听的很明白。”
“我们这位王财主,已经知道了你们二人的来意,你们猜的没错,你们的家人,确是我们杀的。”
“本来呢,斩草要除根,我们知道这情况之后,肯定是要杀了你们的。”
“可是眼下你们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们杀了面前的这位林公子,我们就放了你们。”
“日后丐帮如果怪罪你们要把你们怎么样,那就是日后的事了,眼下你们却能保住性命。”
“怎么样,薛先生,我说明白了吧?”
薛峰咬了咬嘴唇,沉声道:“你意思是,我只要杀了林公子,你们便放了我们二人?”
徐肥猪点点头道:“你们今日保住了性命,日后想要来找我们报仇,我们也随时欢迎。”
“你们要找我徐某人单挑决斗,我也绝不会推辞,若是技败身死,绝无怨言。”
徐肥猪表情认真,薛峰心里在想:“这肥猪虽然恶毒,看来倒是条汉子。”
十二煞里的其余人却脸露不以为然的笑容,谁要是信这头肥猪的话,那他就是这头猪,除了等着被宰,没有其他的结果了。
他们都知道,徐肥猪杀人之前,就擅长的就是先用言语让对方升出活命的希望。
因为没有了活命希望的人,临死前的反扑是非常厉害的。
有活命的希望就会怕死,怕死的人就好对付多了。
据说这是徐肥猪多年杀猪得来的经验,并且总是管用。
薛峰和方路都是硬气的人,而且对十二煞都是有极深的仇恨。
但他们听说有活命的可能,眼睛里还是露出了炙热的光芒。
谁都不会想死的。
只要还有一丝活命的可能,任谁都会挣扎一番。
林平之和他们只有两面之缘,杀了林平之就能活命,这选择任谁都知道怎么选。
徐肥猪眼里露出了喜意,看向林平之时,好像在看一具尸体。
十二煞的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在他们看来,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救林平之了。
林平之瘫倒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
他难道真要在这小镇里莫名其妙的死去?
又有谁能救他呢?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救林平之的话,那只能是他自己了。
我们的林公子,如果真的是这么容易死的话,恐怕已经死了有几百次了。
事实上,从青城派余沧海到福州城开始,林平之很多次都差点死了。
但他还是每次都挺了过来。
他挺过来的原因,除了有运气的因素之外,还因为他懂得隐忍。
他此刻就在隐忍。
老马这种炒菜都不舍得多放盐的人,突然拿出最好的茶叶说要给他践行。
他怎么可能不多留一个心眼?
茶他确实是喝了,可喝入口中,却没有咽下肚子里,只藏在了舌头下面。
不过也多亏了薛峰和冷面郎君方路正好进来,不然他嘴巴再大,也不能多藏几杯的茶水。
他要是喝了两杯就不喝了,老马一定会起疑心的。
和薛峰等人聊天,喝茶喝的慢些,也就不奇怪了。
他舌头底下藏着茶水,说话不太利索,但老马只要不是一直近距离听,也不会知道的。
林平之装作晕倒过去,是因为他虽然只将茶水含在口中,就感觉到一阵晕眩——于是知道这茶水是极厉害的迷药。
这时候听说徐肥猪要薛峰杀自己,林平之知道再不能继续装晕,暗叫一声罢了,只待薛峰下手,就要拔剑自保。
薛峰手上已经多了一柄匕首,这匕首短小锋利。
锋利的匕首,杀人很快。
薛峰的匕首已经划出,似乎要划破林平之的咽喉。
咽喉被这么锋利的匕首划破,任谁都不可能再活命的。
林平之微微张开眼睛,看到了一道寒光。
但他没有躲避,任由寒光划过。
因为他看出这匕首不是攻向自己的。
薛峰从座位上飞身而出,匕首划向徐肥猪!
场内众人都在看着薛峰,都在等着他杀了林平之。
他的匕首本来已经快要到林平之咽喉了。
没想到这匕首竟突然改向!
有人已经惊呼出来了,这匕首竟然这么的快。
薛峰武功虽然不算一流,但为了报仇,苦练这一招。
这一招严格上说来不算是武功,而是一招杀招。
能杀人的招式,就是杀招。
几年一直练这么一招杀招,薛峰已经练的很快,很狠,很准。
很准确的想要割破徐肥猪的咽喉。
割下他的头!
徐肥猪虽然比猪还肥,可是轻功很高,身形很快。
快到林平之的辟邪剑法他都能躲开。
薛峰这一招杀招虽然也很快,可比起辟邪剑法来,自然是远远不如的。
在场的人没有人相信这一招可以伤的了徐肥猪。
但徐肥猪仿佛被这一招惊住了,一动也不动。
他在这一刻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只猪,一只被绑起来的猪。
一只任人宰割的猪。
薛峰笑了笑,没想到这头猪也有疏忽的时候。
他没有想到薛峰假装杀林平之,其实是想杀他。
一个人无论再狡猾,武功再高,也总有疏忽的时候。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当年任我行智谋深远老谋深算,不也是栽在了东方不败的手上?
薛峰想到大仇即将得报,心里涌起了快意。
只要他手中的匕首再递前三寸,这个胖子的咽喉就要被割断。
不,割断咽喉还不能解恨,薛峰想再用尽身体里的力量,将这肥猪的头给割下来。
他对自己的力量一向很有信心,割一颗头颅,直如砍瓜切菜一般。
三寸的距离,很短很短。
三寸就是十厘米,很多小说看客身上的某样东西,都快有三寸的两倍长了。
只相差这么短的距离,薛峰就能报自己的血海深仇。
但就是这么三寸的局里,他无论如何再刺不出去。
他感觉身体有点无力,后背某处有些痛楚传来。
薛峰回头,想看看后背痛楚是怎么回事。
然后的他的眼神里复仇的快意就都消失殆尽了。
他眼中有无奈、沮丧、甚至有一些绝望。
他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匕首掉在地上的时候,薛峰也向后倒下,倒下之前,他很想问出一句话,但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幸好徐肥猪知道他要问什么,所以替他回答了他要问的话:“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不怕死的。”
薛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倒在了地上,他临死前懂了一个道理,可惜懂的太迟了。
怕死的人很少,贪生的人很多。
冷面郎君方路显然就是贪生的人,他手里的长剑还带着血。
薛峰的血。
一剑从后刺穿了薛峰心脏之后,他面不改色的抽出了长剑,看着长剑上的血。
他的表情还是冷冷的,仿佛他杀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不是几年来同仇敌忾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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