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卖烧鹅的,姓孙,叫孙富,人皆称烧鹅孙家,也叫孙烧鹅。
这两位,就正好都算得上是过去那个武大比较要好的朋友了。
他俩都比武植年纪大,孙富今年小四十岁了,张存业也年过三十,当年武植父母双亡,自己才十四岁,就折腾着做了炊饼,把来街上叫卖,最早,就是他们两位,特别愿意照顾生意。孙家的烧鹅,伴着张家的美酒小菜,喝罢了酒,再来两个炊饼渗渗酒气,这便是正经的好吃法!
一来二去,武植感激二人的看顾,二人也都觉得武植这人年纪虽小,却是条昂藏的汉子,彼此关系就越来越好,镇日里多有走动交情。
说白了,也算是小商小贩之间的相互扶持。
郑强几乎全盘继承了过去那个武植的记忆,自然对这二位印象深刻,路过时,看见孙富,还特意打了个招呼,彼此笑言几句。
过了县前大街,走不多远,就到了文华街。
在本地人看来,这里实在是繁华,基本上日常生活所需百货,这里都尽有在售了。在一个穿越者看来,这里的货品也好店铺也罢,当然不算什么,但此时武植游览此地,却有一种陌生且又熟悉的新奇感,倒也饶有趣味。
但不知道是不是过去那个武植一文钱都不舍得花的性子,仍在影响着现在的武植,反正逛了好半天下来,店铺进了不少,他却也只是从两个挑着担子进城卖菜的老农手里,买了两把青菜而已。
他更感兴趣的,反倒是在这街上能够看到的一切。
是这古香古色的大街上的人来人往。
有担着担子溜街串巷的货郎,头戴范阳帽,有手执铁尺的皂衣衙役,不知何处锁来一个猾徒,有额上刺着印记的军卒,手执哨棒穿街过巷,有身着纨衣轻绸的财主,依傍着三五凑趣帮闲,有二八的少女、粗布裙钗,有面黄的老妪,鬓簪红花,牛车压过青石板,咯咯喇喇,贵人骑快马哒哒而过,惊得路人纷纷闪避。
不远处的鸿宾楼,有跑堂的小二哥高声肥诺,挎个篮子凑过去卖果子的小哥儿,险些被店里抽个大嘴巴,赶紧退开,不敢再近。
诸如此类。
过去当编剧的时候,他管这个叫做“时代风情”。
但那个时候,他充其量也就是根据古书里的几句记载,加上自己的一点想象力,敷衍出一番场景来,却哪里能比得了面前这般无比鲜活?
一通游走下来,原本感觉有些疏远的记忆,那一点一滴,都逐渐变成了眼前活生生的场面。这让他逐渐觉得,就连自己似乎也变得鲜活了起来。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大活人。
…………
这一日,虚虚而过。
武大既没做生意,也没做什么别的事情,上午出去逛了一大圈,到了下午时,又缓缓地飘起雨来,等到武松回来时,身上衣裳都淋了个精湿。
兄弟俩做了晚饭吃了,又闲话一阵,借着雨来天凉,武松很快就回去睡了,不一刻已经打起鼾来。
武植却不急着去睡,自己坐在屋门口,看着夜色中这微凉的雨,心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反复冒上来。
一直到听着外头巧了定更鼓,他才终于转身回了屋里去。
找到家里的那盏油灯,半熟不熟地操作着火折子,把灯点上了。
灯油很贵,在平常,只有在早起做炊饼实在需要照明的时候,过去那个武植才会舍得把它点上。
但郑强却早已习惯了晚上也得亮亮堂堂的。
虽然这油灯实在称不上亮,在郑强看来,也就勉强照明而已。
点上灯,他终于过去躺下,却仍是继续出神发呆、胡思乱想而已。
穿越,武大郎,神仙,明心种子,一把宝剑……
这各种各样的事情,在他心里反复纠缠。
才刚躺下没多大会儿,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有些不大对,待扭头向感觉不对的方向看过去时,却什么都没发现。.knshu
他没有多想,回过神来正要继续发呆,却忽然发现,有一朵小火苗飘飘忽忽地冲自己飞了过来。
是的,小火苗!
说是火苗吧,约莫两三寸长的它,看上去居然还有胳膊有腿有脑袋的,通体火红中带着一抹橘黄,就这么轻飘飘地飞到了自己面前。
武植一时间有些呆住,痴痴地看着它。
而它却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人在盯着它看,在半空中缓缓地绕着屋子飞了一圈,然后便围绕着墙角处一件破旧的橱子飞舞起来。
一边飞舞,它一边用一种奇怪的声音在念叨着什么。
武植惊讶之余,不由仔细地听,听他似乎是在一遍遍地念叨:“火啊!火啊!好想把它们都点着啊,好想点一场大火!啊……”
“不行!不行的!汝当自制!自制啊!随意焚烧人家的财物,是要折损道行的,此事绝不可行!绝不可行!自制!自制!”
“可是,我只点一个小桌角行不行?折损道行也有限的!这户人家气运正旺,足以遮掩住俺做下的一切的!”
“非也非也!汝之一切行迹,岂能瞒过苍天?天道有臧否,报应有循环啊!此事万万不可!自制!自制!”
它的这些自言自语,直叫武植听得目瞪口呆。
却在这时,它正恋恋不舍地要飞离那木橱,往这边床铺被褥飞过来,一抬头,终于发现床上那人居然在看着自己了。
当下它呆了一呆,忽然“啊呀”一声,嗖的一下飞向墙壁上的油灯,一头扎进灯芯的火焰里,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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