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鸿涛见众将坐直身形,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便也不再吊众人胃口,直接说道:“第一,此计错看了王文吉、周兴民二人。要知道,王文吉自义军起事以来,抱头鼠窜,狼狈不堪,真真是一鼠辈。而中岭州那几万被你们打掉了精气神的驻军,能在这样一个鼠辈的带领下,壮起胆子向武关守军发起攻击?”
“至于错看着周兴民嘛,也不怪你们,他跟着高继乾久在边关,声明不显,后来做了武关守将这等闲职,更无法在战场上驰骋,所以你们对他了解不多,也是自然。不过这知己知彼,王将军可是没有做到。”
王封闻言尴尬地向韩鸿涛拱拱手。
“周兴民此人,谨慎有余而进取不足。这些年我做他帐下偏将,也了解了不少关于他的旧事。当年他在边疆之时,恰逢戎狄发起秋季攻势,劫掠我乾元百姓,而周兴民距离集镇仅三十余里,他见戎狄势大,又未得军令,所以就眼睁睁看着百姓惨被凌虐,后面还是高继勋自七十里外发兵赶至,才算赶走了戎狄。但也死伤近五百平头百姓,被劫掠物资无算,高继勋怒气冲冲地找到周兴民,质问他为何不出兵营救,周兴民推说未得军令,不敢擅自出兵,气得高继勋当场就要斩杀了他。后来还是秦王高继乾出面,才算平息了这个事件,虽然最后只是申斥了高继勋,但明眼人都知道,老王爷对周兴民独善其身的行为非常不满。”
王封等人听闻此言,都不禁面露鄙夷之色,戍边卫国,却眼见戎狄残害百姓,这周兴民,实乃贪生怕死之人,徒有善守之名耳。
又听韩鸿涛接着说道:“但这件事并足以改变高继乾对他的看法。真正的转折在于穆皇帝那年发起的我朝最后一次对戎狄的进攻作战。诸位应该都曾听说过,那次战役整整筹备了三年,推行马政、囤积粮草、操练士卒。而后,高继乾作为大军主帅,自海东州而出,佯装攻击戎狄核心牧场呼兰忽茨温,吸引了戎狄大部分主力;而高继勋、周兴民、呼延赞等人带着精心训练的骑兵自海西州而出,意图用以快打快的方式,抄了戎狄老家,烧了他们囤积粮草的几处重要中转之所,好实施朝廷‘肥拖瘦、瘦拖垮、垮拖死’的战略。”
韩鸿涛端起面前的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王封笑着接话道:“这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戎狄见后路被断,分兵向高继勋等人杀过去,高继勋等人奋力死战,伤亡虽多,但也烧掉了戎狄不少屯粮。而周兴民却带着人在草原上筑起了石头城,每日只在城边逡巡,到战争结束也没能取得尺寸之功。当然,他带领的部队倒是没有多大的损失,垒石头被砸死的人比战死的人还多。”
“这……”众人确实无语了。
“所以在这之后,高继乾就让周兴民来做了这武关守将。你们想,若是承平年份,这武关又是身处腹地,有何可守?不过一个赋闲养老之地罢了。”王封说道。
韩鸿涛倒是闻言一笑,“这不就把诸位守候到了吗?不过你们还有一事不知,当年大战之后,高继勋所部正面抗敌,好多袍泽都命丧草原,又因天气炎热,连个尸身都不能留下,回到乾元的只有一坛坛骨灰。战后,愤怒不已的高继勋连连上书,要求朝廷严惩周兴民,但都被老王爷压下来了,高继勋气愤不过,直接胖揍了周兴民一顿,差点将他活活打死。所以老王爷调周兴民来武关,一来是失望之下闲置他,二来也未尝没有保护他的意思。话说回来,这周兴民其他本事没有,筑乌龟壳的能力倒是不差,你看这武关被他经营多年,倒越发的雄伟壮丽了。”
李伯言敏锐地捕捉到了韩鸿涛话里的信息,高继勋和周兴民二人素来不和,旧怨很深。而王封则想到了,周兴民被冷落多年,
难道就甘心在此地终老?
韩鸿涛嘿嘿一笑,表示两位所想,也正是他想要表达的。
“第二点错漏之处嘛,就是你们简单地以为周兴民拿到了降书,就信以为真,到时候城门打开,守军都到城外接受你们的投降?如此容易,莫非是话本看多了。”韩鸿涛这话就有点不留情面了,王封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主要是他也没想到王文吉那么怂包,被他三言两语就拿下了,所以草草拟定了一个计划,也没来得及细想。
“周兴民就算真的相信你们投降,也会安排人盯住王文吉以及中岭州驻军,并且他只会派小部分兵马出城,然后让你们解除武装,依次进城,最终把你们分散看管起来。哪里会给你们趁机攻城的机会。”
也不管众人的脸色了,韩鸿涛自顾自地讲到:“这第三嘛,你们的计划缺乏一个变数,一个能鼓动周兴民相信你们,一个能出乎周、王二人意料之外,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的变数。”韩鸿涛边说边看向了王封,正巧王封也正看着他,两人便对视一下,心领神会。
只见王封起身,突然岔开话题:“韩将军,你我一别经年,不知道过得可好。”
“唉!如今这世道,我能混成现在这样也是不错了。你知道我们那一榜,因为你被孔龙用恶心手段夺了状元,我虽然舔居榜眼,但始终被人嘲笑名不正言不顺,身后也无人扶持,早早地被打发到了这武关,养老等死。这不,辛苦几年,才堪堪当上个偏将。”韩鸿涛叹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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